二十載的恩怨情仇,是非對錯,伴著門扉合攏,盡歸於沉寂。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軍凱旋,北都城內一片歡騰。
國君府內設宴,北安侯大賞有功將士。氏族共饗盛事,集糧食金絹贈與甲士,功高卒伍亦得賞賜,家族門楣得以改變。
宴中,北安侯定下數場祭祀,一為慶賀國戰大勝,敬告歷代先祖;二為公子顥別出,繼承南幽國之事。
依照氏族慣例,公子顥別出之後當以趙為氏。今後執掌南幽國,以國為氏亦可。
沒有半點猶豫,趙顥舍棄幽氏,更有意改南幽國為趙國。待他重返南都城,懾服南幽氏族,即上書中都城定下此事。
宴會正值高潮,酒酣耳熱之際,當著卿大夫的面,趙顥沒有說得過於直白,三兩句話就揭過。
北安侯看向世子瑒,後者無奈攤手,表示趙顥心意已定,旁人無從置喙,就算是父子兄弟也不行。何況趙顥今為國君,身份高於他,同父親平起平坐,同他提一提意見尚可,貿然插手可不是什麽好主意。
血脈親情不會改變,言行仍要注意。
有些麻煩能免則免,最好不要貽人口實,給今後埋下隱患。
趙顥手握重兵,南幽氏族不足為懼。
然南幽為四大諸侯國,國君代人王牧守一方,即使國戰落敗,也不會成為附庸國。如此一來,北安侯和世子瑒必須避嫌。有些事心中明白即可,最好不要宣於人前。實在不能忽略,也要父子三人關門再議。
卿大夫們看到北安侯和世子瑒的表現,聯系趙顥口中所言,心中多少有了計較。不過在場都是聰明人,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中有底,絕不會輕易越過界限,惹麻煩上身。
趙顥繼承國君之位,必要辭去卿位。於北安國氏族而言,與其關注南幽國是否易名,倒不如聯絡親朋設法拿下空出的位置。
氏族們各有思量,面上不顯,心思百轉。宴上推杯換盞,看似一團和氣,實際上如何都是心知肚明。
宴會持續到深夜,氏族們才陸續散去。
離開國君府時,卿大夫們腳步不穩,醉態十足。登上牛車後,車門關閉,朦朧的雙眼登時清明。身上依舊帶著酒氣,神智卻格外清醒。
“速速歸家。”
“諾。”
駕車者揮動韁繩,牛車一輛接一輛行出。
各家護衛打起火把,長街上蜿蜒出兩條火龍。
火光映照星光,整條長街亮如白晝。伴著蹄聲陣陣,車輪滾滾,不知有多少人將輾轉反側,徹夜不眠。
國君府內,侍人婢女忙著撤下餐盤,移走木桌,清掃大殿。
食物的香味殘留在空氣中,摻雜著濃鬱的酒氣,混合成一股奇怪的味道。不難聞,卻也不是多好的體驗。
北安侯父子移至後殿,侍人送上溫熱的布巾,供父子三人擦臉拭手。
少頃,婢女送上甜湯,既能解酒也能暖胃。
甜湯飲盡,婢女撤走空碗,侍人盡數退下,殿門關閉,室內僅剩父子三人。
半人高的青銅燈靠牆而立,燈身暗藏管道,點燃許久,室內不見半點煙氣,只有燈火輝煌。
作為大軍主帥,世子瑒率先開口,向北安後稟報國戰經過。雖有戰報送回,許多細節無法寫明,不能落於筆下,只能當面口述。
在世子瑒總結時,趙顥輕易不開口,遇到北安侯問起,他才會補充幾句。句句切中要害,皆是關鍵所在。
北安侯最關心的是戰利品。
按照之前的計劃,滅南幽國後,必鯨吞蠶食其土。不料南幽侯神來一筆,禪位趙顥,提前結束這場戰爭。
北安侯想要糧種也想要土地,但不能從兒子手裡搶。
這就帶來一個問題:戰利品如何解決。
除非人王下旨召天下諸侯共討,很少有諸侯國在戰爭中徹底湮滅。
諸侯國之間的戰爭基本是兩種情況,勝者得到土地、城池、人口和糧食,敗者或如東梁國簽訂盟約,或淪為勝者的附庸國,國君氏族失去權力,名頭依舊能夠保留。
南幽國的情況實在特殊,不能以常理論之。在大軍歸來之前,北安侯召群臣共議,一直沒能商議出結果。
繼承爵位的是趙顥,北安侯的親生兒子,世子瑒的親兄弟。父子親情血濃於水,兄弟之間的關系也十分不錯。套用舊例明顯不合適,想用新法又拿不出太好的章程。
這種情況十分難辦,稍有不慎被人鑽了空子,放出風聲肆意造謠,好事也會變成壞事。
北安侯絕非杞人憂天。
中都城的消息不斷傳來,讓他見識到流言的威力。
人言可畏,若有人趁機大做文章,肆意挑撥父子兄弟間的關系,短期不會出現問題,日子長了,難保不會心生猜疑,讓彼此之間的關系出現裂痕。
這樣的情形北安侯不會樂見,世子瑒和趙顥也是一樣。
然而現實問題不能置之不理。
國戰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放棄戰利品必不可能。豐產的糧食必須拿到手,這就需要趙顥讓步。如果趙顥不點頭,恐對國內氏族無法交代。
北安侯眉心深鎖,視線掃過兩個兒子,不想造成誤會,自然不會隱瞞事情關鍵,乾脆和盤托出。父子三人一起開動腦筋,集思廣益,希望能想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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