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安排下,公子鳴府邸被圍得鐵桶一般。府外日夜有人輪守,府內更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崗,別說是活人,連隻蒼蠅蚊子也休想飛進去。
幕後之人察覺情況不對,可惜為時已晚。錯過最好的下手時機,如今再想派人已是百般困難。稍不留神就會被抓住把柄,留下致命的證據。
幕後人不敢動手,羊夫人卻沒有掉以輕心,連續數日和羊皓通信,親自會見羊琦,不敢有半點疏忽。
身邊人都能看出她精神緊繃,整個人似拉滿的弓弦。
羊夫人的狀態十分不妙,怎奈無法勸說。
公子鳴時睡時醒,中氣受損,根本沒有更多精力。原鶯要掌管偌大一座府邸,每日忙得不可開交,擔憂母親和幼弟,也是心力交瘁。
羊琦將情況告知羊皓,羊皓搖搖頭,沒有按照兒子的想法給羊夫人寫信。
“父親,為何?”羊琦不解。
“君上不日將歸,這般正好。”羊皓道。
一句話落地,他開始劇烈咳嗽。枯瘦的胸膛不斷起伏,胸口內像是藏了風箱,遇外力牽拽拉動,根本無法控制。
“父親!”羊琦臉色發白,眼底布滿血絲,既是疲憊也是對親人的擔憂。
“權位爭鬥歷來血腥。”待悶痛感稍減,羊皓趁還有精力,鄭重教導羊琦,“事情牽涉原氏,外人不好插嘴,能處置的只有君上。”
公子鳴是先君之子,今上的兄弟。
策劃動手之人也出自原氏,是君上的親族。
道理在公子鳴一方,事情會否公正處置,羊皓卻不敢保證。他必須設法加重公子鳴的籌碼,羊夫人和原鶯的表現恰如其分。
為保住公子鳴,羊皓不惜算計自己的命。只要今後安穩,如今遭罪又有何妨。他的想法深藏於心,非到萬不得已不會告訴第二個人,包括他寄予厚望的嫡長子。
“我時日無多,你將為羊氏家主。”羊皓握住羊琦的胳膊,一字一頓道,“你的姑母,不同原氏聯姻,她本能與我相爭。”
道出這番話,不顧羊琦滿面震驚,羊皓松開手,無力地倒回榻上。
他的兒子樣樣都好,有敏銳的眼光和政治嗅覺,可惜缺乏經驗,偶爾太過正直。
公子鳴中毒,背後牽涉原氏宗人,是圍繞世子位的爭奪,是繼承人之爭。
如果羊皓沒有臥床,根本不必示弱。身為公子鳴的外家母族,能夠旗幟鮮明站在他身旁,為他出這口氣,甚至還能謀取利益壓製對手。
可惜時運不濟,羊皓突然病倒,族內人心不齊,羊琦太年輕,未必能壓服全部聲音。
君位的繼承人競爭愈烈,家主之位又何嘗不是。
羊皓不敢賭人心,不敢去賭那萬分之一,只有險中求勝。
這不是單純的賣慘,而是從情感上獲得共鳴。
羊皓看著郅玄長大,清楚他的經歷。羊夫人的手段未必高明,情真意切做不得假。一切為了孩子,且有遠嫁中都城的原桃,於情於理,君上都會給公子鳴一個交代。
重病在床,羊皓的思維愈發清晰。
他終究是一個老謀深算的政客,骨子裡帶有冷血基因。為達成目的,他可以利用任何人。豁出去拋開一切,他勢必要贏下這一局!
羊琦守在羊皓身邊,直至他呼吸漸穩,陷入沉睡。
交代仆人小心看顧,羊琦走出房間,腳步匆匆去往書房,處理堆積在案頭的竹簡。
他得君上重用,日後不能位列六卿,也會是上大夫。基於此,他不敢有片刻松懈。太多雙眼睛盯在身上,他不能出錯,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羊夫人明白羊皓的打算,順水推舟,任由自己陷入焦躁,日漸憔悴下去。
洛弓每日搜集情報,將各方消息匯總,其後放飛信鴿。
郅玄距離西都城漸近,需要進一步了解詳情。他相信洛弓不會隱瞞更不會扯謊,依照目前查出的名單,不久之後,西都城勢必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夜間不休,兩日內入城。”郅玄放下寫滿字的絹,在車上下達命令。
“諾!”
侍人飛馬傳令,千人隊伍立即加速。
馬蹄陣陣,車輪滾滾,腳步聲整齊劃一,如洪流向西都城奔騰而去。
與此同時,趙顥與北安侯同行,一起前往北都城。在城內停留數日,他將繼續北上,駐蹕草原雙城。
按照原計劃,郅玄本該一同前往草原。不想橫生波折,西都城送來消息,他不得不改變行程提前歸國。
如此一來,趙顥將代為巡視玄城。
此乃權宜之計,以兩人的關系並不為過。其中的度該如何把握,還需趙顥認真思量。兩人不是尋常夫妻,同為國君的前提下,把握好分寸才能避免摩擦,防止給日後埋下隱患。
隊伍行在路上,有信鴿飛抵,帶來郅玄的書信。
趙顥從頭至尾看過一遍,當場寫成回信,喂給信鴿食水後將其放飛。
當日扎營後,北安侯特地向趙顥詢問,了解到內情,不免皺眉。
“關於繼承人,我兒有何想法?”
趙顥身為一國之君,和西原侯一樣不會有親子,他的繼承人同樣是個問題。
“我同西原侯商定,十年之內不立世子。日後要立,大兄有三個兒子。”趙顥早有打算。
“十年不立世子?”北安侯詫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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