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諸侯舍棄王賜劍是意料之中。
看到群臣奏疏,人王淮有短暫複雜,很快整理情緒,將彈劾之言拋到腦後。拿起郅玄送來的書信,展開隨信送上的地圖,看到圖上圈畫,兩眼都在發光。
郅玄離開中都城前,曾同人王淮詳談。
彼此推心置腹,人王淮不再鑽牛角尖,願意放寬心胸,和天下諸侯一同向外開拓。
局限中原非長久之計。
人口發展是必然,土地糧食的需求都會上升。為滿足這份需求,向外擴張是最好的途徑。
郅玄沒有講述太多,也沒有列舉更深層次的意義,他隻對人王淮擺出現實,讓對方看清局限和發展會有多大差異。
再者,氏族以家為本,對利益的渴望不會停歇。
對外發展能緩解國內壓力,用兵不血刃的方式緩解氏族爭端。無論在諸侯國還是中都城,都是解決矛盾維持內部和平的不二法門。
人王淮心知郅玄有未盡之言,但他無意深究。
以目前的情況,中都城實力不濟,不讓步也必須讓步。與其困坐愁城,不如主動接受條件,整合王族力量向外發展。
人王淮一念通達,行事風格發生改變,愈發向四大諸侯靠攏。
在他的影響下,中都氏族逐漸明白和天下諸侯對立毫無益處,王上主動放下身段,他們何必強撐著咬牙不放。
在中原內部,中都城和諸侯國有權柄爭奪,一旦走出去,面對陌生環境,大家需要擰成一股繩,守望相助,才能拿下更多資源。
掌握的資源足夠多,獲取的利益足夠豐厚,日後發生摩擦,才有針鋒相對的底氣。現如今,敢和四大諸侯叫板,無疑是雞蛋碰石頭,自找沒趣。
中都城的變化顯而易見,天下諸侯看在眼中,對人王淮的魄力頗為讚賞。
然而僅止於此。
權力到手,他們不可能再讓出去。
人王淮心知肚明,中都氏族也是一清二楚。
放棄同諸侯國爭權,中都氏族開始關心另一件事,就是人王淮的繼承人問題。
人王淮膝下兒女雙全,王女是嫡出,王子皆為庶出。
王后年紀尚輕,今後未必不能生下王子。就算沒有嫡出的王子,王女也能繼承王位,氏族們本不應如此焦急。
問題在於人王淮的后宮看似簡單卻極其複雜,原桃就是最大的變數。
西原侯的強勢有目共睹。原桃如今未有子女,日後一旦生育,是否會有爭奪之意?
氏族們希望人王淮早立繼承人,又不希望今後發生變故,想法極其矛盾,偏沒有解決問題的辦法。
於此,人王淮看在眼中,王后和原桃也是一樣。
原桃無意生子,幾個媵妾與她同進退。若非她們主動留下,以郅玄的強橫,將妹妹帶回國輕而易舉,無人膽敢阻攔。
可惜中都氏族不知道原桃的想法,提到冊立繼承人就萬般矛盾,早也不是晚也不是,每次提起這個話題,滿朝卿大夫皆惴惴不安,進退兩難。
王后無意再生王子,也不想讓女兒成為繼承人。
早在冊封不久,她就向原桃明示,希望能給女兒定下婚姻,婚盟者最好出自原氏,安氏亦可。
以王女的身份,婚盟者的地位有必然要求。
嫁入原氏,丈夫必須是郅玄的繼承人;同安氏結婚盟,世子瑒的嫡子是唯一對象。
原桃明白王后用心,直接寫信告訴郅玄。
在人王淮不知情的情況下,王后正一心一意為女兒挑選丈夫,大手筆準備嫁妝,對太子之位棄若敝屣。
王后和原桃主動出局,論理,有子的妾夫人應該滿心歡喜。
事實恰恰相反,將兩人的安排看在眼中,妾夫人們心思百轉,突然覺得太子之位是個燙手山芋。
以中都城今日的地位,別說太子,人王也僅是象征意義。與其做個有名無實的傀儡,遠不如走出去,靠自己的力量拿下一塊封地。
自家力量不強,可以尋找姻親。
中都城氏族不夠看,大可以向外發展,同諸侯國結親。
大氏族女娶不來,沒關系,氏族公子眾多,出色者不知凡幾。自家的兒子別的不行,相貌是一等一地好,可以準備嫁妝嫁出去。
西原侯和南趙侯開創先例,禮無禁者可為。
王后近水樓台,早早鎖定婚盟對象,自己慢了一步,必須奮起直追。太子的位置誰愛坐誰坐,她們的兒子沒有這個福氣,敬謝不敏。
等人王淮發現真相,所謂的家庭和睦另有原因,心酸無奈可以想象。
選不出來和沒人選完全是兩個概念。
史官忠實記錄一切,還特地記錄下人王淮的慨歎。
相關史實傳到後世,鑒於春秋筆法,又是讓史學家撓頭的一樁難解之謎。
和人王淮一樣,郅玄同樣面臨繼承人的問題。
不過他有言在先,設下十年之期。
在這十年內,競爭可以,白熱化也沒關系,手段必須光明正大,絕不能走歪門邪道。想要超出對手,必須憑借真才實學。膽敢使陰謀詭計,原義的下場就是前例。
有了這個前提,郅玄不操心繼承人一事,國內氏族也不著急站隊。
國君英明睿智,戰功卓絕,大小氏族知曉分寸,為家族考量,此時站隊毫無意義。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