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永無鄉》159 長生天(二十九)
許暮洲的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進度條從來都是實時更新,從來沒有反射弧這麼長的時候,現在進度條毫無動靜,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猜錯了。

許暮洲緊緊抿著唇,又將那骨笛從棺木裡撈了出來。

“猜錯也無妨,這次沒有亡者自身的線索,猜錯也很正常。”嚴岑倒像是常見這種事,看起來非常平靜,不泄氣也不失落︰“再猜就是了,反正範圍也不大。”

那異族少女似乎終於看明白了他倆在做什麼,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拽住了許暮洲的手,有些著急地指了指他手裡的骨笛。

“找……”異族少女語言不通,但看得出來,她似乎非常興奮︰“找到……”

“對。”許暮洲沒那個心力猜她的意思,隨口敷衍道︰“找到了。”

“那……給瑤瑤。”異族少女說。

許暮洲一怔。

“你說什麼?”許暮洲問道。

異族少女執拗地指了指那隻骨笛,說︰“給瑤瑤。”

她這句話說得字正腔圓,很是標準,像是有刻意學過的。

“你是說,把這笛子給宋雪瑤?”許暮洲又確定地問了一遍︰“誰說的?你家娘娘說的?”

“烏蘭。”那異族少女指了指棺木中的孟晚晴,努力地試圖給許暮洲解釋清楚︰“烏蘭給瑤瑤。”

嚴岑聽懂了,他上前一步,從許暮洲手裡抽出那隻骨笛,好心地附贈解釋道︰“烏蘭就是孟晚晴,前者應該是她的真名。”

那異族少女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嚴岑的意思,總之是在一旁瘋狂點頭,點得特別起勁。

許暮洲面色沉沉,他看了嚴岑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腳步匆匆地原路返回。

這支骨笛的命運跌宕起伏,兜兜轉轉找不到歸宿,最終居然還是繞回了長秋宮內。

被堵在寢殿門口的辛夷疑惑地看著許暮洲在半個時辰之內去而復返,她看了看許暮洲手裡的骨笛,緩了一時半刻才聽明白他在問什麼。

“是的。”辛夷面色平靜地說︰“娘娘離世前曾說過,要將這支骨笛放在她棺槨內。”

許暮洲︰“……”

“這就是你和孟晚晴侍女都在找這支笛子的原因?”許暮洲問。

“是。”辛夷說。

許暮洲深吸一口氣,問道︰“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說?”

“之前您沒問過。”辛夷也一臉不解,問道︰“……而且您拿這支笛子,不是要充當證物嗎?”

許暮洲無言以對。

這個任務太操蛋了,許暮洲想,他跟所有的任務線索從頭到尾就沒說到一起去。這個任務實際上簡單得令人發指,如果那支骨笛沒有在第一天的混亂中不小心掉到梳妝台後面去,那麼連這個任務都不會有。

許暮洲咬了咬牙,沒有再說話,他攥緊了手中的物件,轉身向靈堂走去。

后宮的嬪妃和孩子們守靈隻守七天,現在早過了那時限,靈堂中只有兩個小太監在一左一右地燒著黃紙,看起來跟孟晚晴那裡一樣冷清。

嚴岑不動聲色地一直跟在許暮洲身後,他沒有出言干涉,也沒有試圖說點什麼來轉移許暮洲的注意力。

——許暮洲在生氣,嚴岑看得出來。

其實他這些時日一直憋著一股火,許暮洲自己不說,嚴岑卻看得很清楚。但嚴岑對他這股邪火的來路一直摸不太準——許暮洲之前遇到的幾個任務世界比這過分的大有人在,也沒見他這樣不高興。嚴岑思來想去,最後也只能暫且避開,別往槍口上撞。

許暮洲那頭已經進了靈堂,他連讓人避嫌的意思都沒有,像是不準備再要那層“階級”的遮羞布了,直接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把掀開了棺木上蓋著的明黃綢布,直把那倆燒黃紙的太監驚得倒抽一口涼氣。

嚴岑不緊不慢地落後他幾步,斜倚在門邊,目光幽深地沖著那倆太監挑了挑眉,給了個非常明顯的威脅眼神。

那倆小太監嚇了一跳,忙兩股戰戰地低下頭去,掩飾一樣地急忙往銅盆裡塞黃紙,差點把原本就不大的火苗直接撲滅了。

許暮洲深呼吸了兩個回合,然後將這支骨笛放在了棺木中,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宋雪瑤手邊。

在那一瞬間,許暮洲覺得他的心情無比復雜——他分不清自己是希望這是最終任務,還是恰恰相反。

他的煩躁情緒在那一瞬間達到了巔峰,像是不斷沖刷著脆弱堤壩的大潮,隨時可能破堤而出。

但無論如何,他放置骨笛的手都非常穩當。在骨笛落在宋雪瑤手邊的那一剎那,繡球花上最後一點黑色的汙漬也褪去了,整個吊墜純白無瑕,順著重力從他手腕中滾落出來,又被皮繩拽住,在半空中輕輕蕩了蕩。

——這個任務結束了。

這個任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烏龍,許暮洲深深吸了口氣,感受到了一種莫名被愚弄的憤怒感。

許暮洲自己也覺得這憤怒感來的莫名其妙,現在任務完成了,他明明應該覺得松口氣,然後順勢離開這個糟心的任務,然後一切就結束了。可他看著手上晃蕩的繡球花,硬是下不去手砸。

他扶著棺木閉了閉眼,他心裡那股情緒的浪潮瘋了一般地往岸上直撲,許暮洲深呼吸了一下,壓抑著情緒往外走去。

嚴岑知道他還有話想說,於是自動自覺地跟了上去。

嚴岑本以為許暮洲走到長秋宮外就該停住腳了,誰知對方壓根沒有停下的意思,一路向著外宮的方向走。嚴岑原本還氣定神閑地跟著他走了足有四十分鐘,結果越走越覺得覺得不太對勁,緊走幾步上手拉住了他。

“怎麼了?”嚴岑放軟了聲音哄︰“這麼不高興啊?”

許暮洲沒有說話,他的臉色慘白,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宋雪瑤的任務執念是他從業以來見過最簡單的一個——說來說去也無非就是將這支骨笛找出來,然後放到她的棺槨中去。

“陰差陽錯。”許暮洲說︰“原來結局就這麼簡單。”

“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容易陰差陽錯。”嚴岑平靜地說︰“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戲劇化的發展和轟轟烈烈的結局,陰差陽錯才是世事常態。”

許暮洲看著嚴岑平靜的臉,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憤怒究竟來源於何處。

“陰差陽錯,說得好聽。”許暮洲冷笑一聲︰“本質上不過是傲慢的人群對待生命的剝削和踐踏,如果不是這樣,這悲劇完全可以抹消。”

嚴岑不知道他為什麼又提起這個話題,他皺了皺眉,試圖跟許暮洲講理︰“聽我說,暮洲,這件事——”

“沒用,對吧,我知道。”許暮洲說︰“等你我走後,柳盈盈還是會安安穩穩當她的貴妃,這件事沒有捅破到衛文軒面前,他就也不會對此進行任何處理。等到宋雪瑤下葬之後,柳盈盈還是會帶著她那副不把人當人的傲慢嘴臉繼續生活——或許不止宋雪瑤,可能還有其他人,其他數不清的受害者。但就因為他們都無法出聲,就都被時代遺忘了。”

“我小時候生活在孤兒院,嚴岑。”許暮洲忽然說。

嚴岑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提起這個話題,於是謹慎地嗯了一聲,沒有表達出任何看法。

“我不是父母雙亡,我是被遺棄的,就遺棄在孤兒院門口。”許暮洲說︰“聽老院長說,有人見過我的父親,那是個非常年輕的男人,還穿著高中校服的,大半夜偷偷摸摸抱著繈褓,忐忑不安地把我扔在孤兒院門外。或許他有過惻隱之心,但更多的肯定是恐懼——恐懼我的存在被人發現,恐懼我成為他的汙點。”

“許暮洲。”嚴岑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開始失控,沉聲打斷了他︰“別說了,這不重要,都過去了。”

“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畢竟我十歲之前,老院長對我們這些沒爹沒媽的孤兒還算好……我已經比絕大多數孤兒都幸運了。”許暮洲繼續說︰“但是我十歲那年老院長死了,老院長的遺產被人瓜分,孤兒院也沒人管,遲遲找不到人接手——於是孤兒院的所有孩子……你知道嗎,所有人都能高高在上地肆意決定我們的人生。我看著許多人走上亂七八糟的路,有被人打死在街頭的,也有……”

許暮洲的憤怒讓他變得沒有足夠的理智進行表達,他翻來覆去地說了半天,最後咬著牙抓了一把頭髮,將余下的一切都隱蔽在了一句“算了”裡。

嚴岑沉默下來,他不清楚這個,他活到現在,曾經經歷過的往事跌宕起伏,連失敗都失敗得轟轟烈烈。這一生放在哪都被人唏噓敬佩,但他唯獨沒體會過被人當狗踩的感覺。

但嚴岑終於明白許暮洲的憤怒來源於何處了——他在烏蘭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對弱肉強食看得很開,但對於被人玩弄人生卻有著本能的厭惡。

這是他深埋在骨子裡的恨意,厭惡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厭惡弱小的自己。

“她的願望就那麼渺小!”許暮洲狠狠捶上身邊的牆︰“就那麼一丁點大!她不怨恨任何人,甚至不怨恨這個世道,她唯一想要的就是把烏蘭的骨笛放進棺槨!她貪心嗎!”

“許暮洲。”嚴岑說︰“你冷靜。”

“我夠冷靜了!”許暮洲赤紅著眼︰“我找了這麼久,這麼久的真相,我想讓她安息。結果到頭來,她的願望其實就這麼簡單。”

“但是就是這麼簡單啊,嚴岑。”許暮洲說︰“就這麼一點渺小的願望,沒有泯滅在時間裡,它所輻射出的執念大到甚至可以令永無鄉捕捉。”

“但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許暮洲說︰“所有事情都有因有果,人有欲望才有執念,但孟晚晴呢,她做錯什麼了!”

“這次完全就是一己執念!”許暮洲說︰“就是因為那股沒來由的惡意,她的人生才滑向了深淵!”

這是許暮洲完全不能接受的。

孟晚晴本來可以很好的度過這一生,烏蘭的母族雖然不在了,但皇帝會留她一條命。有宋雪瑤護著,她也會過得很好。

但就是這麼奇怪,命運不過是在轉折中輕輕一撥,一切就都變了樣。

()

()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