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帶我去神女那吧。”
“成。六十七兩啊,你說的。”
“嗯,關於你的身份,你也要向時掌門說清楚。”閆清誠懇的表示,還特地補了句安慰。“別擔心,先前時掌門把烏血婆得罪得不輕,多你一事不多。”
“……嘖,那老妖婆,當真陰魂不散。”蘇肆顯然沒有被安慰到。
神女的房屋在村落正中,院落極大,外觀雅致,甚是顯眼。
兩人將話說開,蘇肆也沒了顧忌。他出手狠辣,把守門村民乾脆利落地放倒。可惜他們的好運氣就此到頭——神女在四周布了大大小小的法陣,他們只能破掉那些小的。到了神女臥房前,他倆終於大眼瞪小眼,舉步維艱。
就連白爺都扯起嗓子叫了兩聲,聲音裡滿是警告的意味。
兩人不好白跑一趟,隻好在外堂到處亂翻,沒想到這一翻,還真翻出來些東西。
源仙村對於外來人士都有記錄,和普通村民的記錄放在一起。鑒於外來人士著實不多,記錄只有薄薄一冊,閆清抱著不看白不看的心情,小心地翻開了它。
一百零七年前的某條記錄,就這樣蹦到了他的鼻子底下。
【深秋之時,真仙攜外客來此。外客名為閻不渡,仙緣極厚,天生赤眸。其人乖戾殘暴,極難相處。因蓄意破壞妖樹,為村人所惡。】
【閻不渡在此留居三日,隨真仙離去,不複歸矣。】
一百零七年前,正是閻不渡失蹤的那一年。
第41章 塵緣
尹辭收拾剩余材料,給師父烙了兩張菜蛋餅,又弄了個炒菜。他端飯出門時,閆清正高速吃著發糕,一副要把自己噎死的模樣。蘇肆正半跪在地,而時敬之一臉嚴肅,似乎在思考什麽。
他這師父面孔自帶邪氣,嚴肅起來還是挺唬人的。
“赤勾教的殺手?”時敬之慢吞吞地問。
“是。我答應三子,話攤開說。你們下禁地的時候,我本想帶他逃走。”
故意學習他教身法、掩蓋身份的人不少,先前尹辭還不敢肯定。如今一瞧,蘇肆不像說假話,他還真是赤勾教的人?
太嫩了。
赤勾教老祖宗搖搖頭,把飯菜端到時敬之跟前。頓時,時狐狸的嚴肅表情有了崩塌的趨勢,好在他勉強忍住了。
“還沒進門就叛門,有脾氣。現在談收人還太早,看你表現,先逃出去再說吧。”時敬之揮揮手,沒擺太大的架子。“阿辭回來了,不如先說說閻不渡的事。”
蘇肆眉毛一挑:“教中人士叛逃,不適用於赤勾教的‘三殺原則’,赤勾教會一直追殺我。收了我,你們必定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就這還能‘看我表現’?”
“阿四!”
“無事,三子,說就徹底說開,我可不會佔你們掌門便宜。”
“不是,你好歹注意點語氣,唉……”
時敬之叼著菜蛋餅,淡定扭頭:“不打緊,我在鬼墓把烏血婆得罪死了,她恨不得讓我下十八層地獄。就算她知道我收了你,也得先挖個十九層出來。”
蘇肆一臉複雜。這門派真的靠譜嗎,怎麽感覺下一秒就要被赤勾教滅掉。他作為一個要躲著赤勾教的人,此刻加入會不會不太明智?
時敬之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幽幽繼續:“所以要說天下誰最想躲著赤勾教,那必然是我。你只是叛教跑路,我可是在他們教主臉上踩來踩去。”
蘇肆:“……”
怪不得閆清聽到自己被赤勾教追殺時,表情那麽微妙——他要加入的敢情不是枯山派,是陰溝老鼠之家。
別說,還挺合適。
眼看討論要跑偏,尹辭夾起一筷子菜,順勢送進師父嘴裡。時敬之原本就消耗大,餓得狠,眼下得了美食,直接吃了個風卷殘雲。
時敬之沒了話,兩人又看向尹辭。
“禁地毀了我的易容法寶。”尹辭敷衍道。
瞧見他那張臉,蘇肆和閆清都沒有多問。一個時掌門就足夠招蜂引蝶了,他家大弟子也這個德行,是該藏一藏。
只是這師徒兩人坐在一起,兩張臉沒遮沒掩的,看得人腦殼發暈。
閆清:“掌門,接下來怎麽辦?”說這話時,他一雙眼堅定地看著白爺,有了幾分色即是空的架勢。
時敬之:“等入了夜,我去神女住處瞧瞧。阿辭麽……”
尹辭抖了半層身份,行事倒方便不少:“我跟著去,還能看看那法陣。見著村民,我只要裝啞巴就好,一切讓師尊解釋。”
這下需要裝神弄鬼的人變成了兩個。蘇肆連裹雜物的白布都翻了出來,才打造出兩個白衣飄飄的“仙人”。
趁著夜色降臨,兩個“仙人”抬頭挺胸,像模像樣地走去神女住所。為了增加點氣氛,時敬之一直以火覆旗,保證周遭金光四射。
可惜四人隊伍後跟了個大搖大擺的白爺,仙氣頓時打了折扣。
村民們你推我我推你,誰也沒膽上前發問,只能選出棉姐當代表,率先打聽消息。
“引燈好多了,多謝上仙搭救。”棉姐眼眶還紅著,“聽說尹郎折在下頭了,我真是……”
時狐狸也做出悲傷的神色:“我們本為救援此地神靈而來,與那小童也是有緣。引燈無事,阿辭若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尹辭跟在他身後,面無表情。
棉姐抹抹眼淚:“今後每年此日,我必定會給尹郎供香。上仙,神女大人真的是妖女麽?我聽引燈說登仙有假,這到底……”
時敬之高深莫測地搖搖頭:“既然來了,你隨我們一起看就是。”
神女人沒了,余威仍在。院子被蘇肆和閆清搞得一團亂,也沒人敢上前收拾。
此刻夜涼如水,樹影婆娑,偌大的院子顯出幾分陰森之色。
神女在臥室附近加了個極強的守衛法陣。此陣凶煞至極,確實不是蘇肆和閆清兩個年輕人破得了的。時敬之和尹辭對視一眼,師徒兩人竟搭出些狼狽為奸的味兒。
趁棉姐不注意,尹辭把師父扯到身邊,幾乎無聲道:“我爺爺……”
“你爺爺教過你法陣破法,但破陣要內力,你沒有。”時敬之一點就透,“來吧。”
尹辭滿意頷首。師徒兩人同執一旗,尹辭的手搭上時敬之手背,另一隻手虛虛勾住時敬之的腰。有了禁地下那一戰,兩人配合得近乎完美。一雙人步法一致,如同舞蹈。
金火繚繞,光輝四散,法陣小陣眼被逐個點破。暴亂的風刃四散開來,不見血色,只有白衣隨風,黑發如絲。
夜色轉明景如詩,沒有比這更有說服力的“仙家”證明了。
村人靜默,只有閆清和蘇肆一臉空白,一個看天,一個瞧地。蘇肆特地抱緊白爺,捏緊它的嘴,生怕它借景抒情,昂昂幾聲破壞氣氛。
白爺憤怒地抻著脖子,肉觸角繃得筆直。
不多時,法陣即破。師徒兩人終於分開,白爺也重獲自由。它一口擰上蘇肆的褲腳,直到四人進了神女臥房,它也沒松開。
神女臥房裡燃了雅致的香,但細細聞去,仍能嗅到一點老人特有的腐朽味道。房內物品整潔,牆壁上掛了不少字畫,乍看沒有任何異常。
臥房挺大,一端設了帝屋神君的神龕。神龕後的一面牆都漆成赤紅,刻滿精細的浮雕。
時敬之四處嗅了嗅,掌心在牆面反覆摩挲。不一會兒,牆面被他戳得哢噠一聲輕響,向兩邊退去。
棉姐登時後退兩步,差點癱坐在地。
是血。
牆後是空的,裡面置了幾十層木架,每個架子上擠滿盛有鮮血的琉璃瓶。沒了牆壁遮擋,普通人也能嗅出那股淡淡的血腥。
每個瓶子上都掛了木片,木片上工工整整寫著村人姓名。時敬之這回沒哆嗦,他緊鎖眉頭,挑出兩個空瓶。
上面已經掛好了寫有“蘇肆”和“時敬之”的木片,瓶子裡還殘余著些許血味,顯然是近期空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