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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第62章
  蘇肆大聲罵了句髒話。

  他比閆清雞賊得多,見勢頭不妙,他徑直把神女的“翡翠”床幔扯來,被子似的蓋在兩人頭上。

  蘇肆一鍋端了神女的靈藥庫存,這邊的靈藥可謂相當充足。只是兩個年輕人功夫不到位,被風刃砍了個實實在在,兩人一邊沐浴著靈藥雨,一邊被劈得嗷嗷慘叫。

  好在兩人到底有些武功底子,也算不得弱。若留下來的是棉姐那樣的平民,這會兒連骨頭都得被剁碎。

  作為唯一一個沒吃苦頭的人,時敬之憋足了勁兒,陽火染金了半邊天。用純粹的力量與那風刃硬碰硬。

  一時烏雲壓頂,土石崩裂。金火卷風,萬事萬物如墜火獄。

  時敬之說不出自己的心情。

  徒弟舍身護師,這確實是“塵緣羈絆”的表現之一。按理來說,他該感到滿意或感動,可他一點都不開心。

  都說塵緣羈絆讓人熨帖安心,他第一口卻嘗了滿嘴苦澀。

  就算尹辭表現得再若無其事,時敬之也聽到了風刃入肉的輕響,嗅到了衝入鼻腔的血腥。有那麽一瞬,他甚至生出了一絲迷茫。

  世間廣闊,他只求一隅。弱水三千,他也隻取一瓢。

  芸芸眾生皆如此,他走的是凡俗之道,所思所求都再尋常不過。過去二十余年,他從未懷疑過這一點——自己隻討一線生機,就算得不到,也要在最後稍嘗人間百態。

  到底是哪裡錯了?

  他要的還不夠少嗎?

  這明明是他的所欲所求,為什麽到了手,他卻沒有半分滿足?

  時敬之腦髓隱隱作痛,似乎有什麽想要掙扎而出。他呻吟一聲,蜷起身軀,將全部意識集中在對抗風刃上。

  這不是想東想西的時候,時敬之咬緊牙關。

  兩柱香的時間過去,風刃終於散盡。神女的房子沒了頂,周遭一片狼藉,圍觀村民跑了個無影無蹤。

  這兩炷香就像兩輩子那麽長,別說閆清,蘇肆都沒吃過這種苦頭。兩個年輕人抱成血淋淋的一團,暈得頗為狼狽。尹辭長長舒了口氣,放開了時敬之。

  “這一手夠狠,要不是閆清反應夠快,護住血瓶,一村人都得粉身碎骨。”尹辭撥拉著兩個暈死的小年輕。

  “阿辭。”

  “蘇肆也有點本事,把靈藥帳幔及時勾了過來,不然枯山派又要只剩咱倆了……現在靈藥只剩師尊手裡的那幾塊,師尊千萬拿好。”

  “阿辭!”

  “嗯?”

  “雖然你模樣變了,也瞞我良多,我還是有句話要說。”

  時敬之語氣分外認真,比鬼墓那時還要鄭重。

  “……聽好,為師定不會負你。”

第42章 未至之地

  師徒倆把閆清蘇肆弄醒,才從廢墟中走出。四人剛出現,便被村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有人為了驗明雙生根真假,翻出自己的血瓶,拿酒去試。結果酒剛入血瓶,那人便咕咚一聲栽倒,散發出濃烈的酒氣。

  活例在先,加上棉姐和引燈做證人,時敬之苦口婆心了大半宿,才哄得村民安了心。

  喧鬧平息,朝陽已至。

  時狐狸急著脫身,來了一招禍水東引。他將閆清一推,又把村民注意力拖到“閆清救下全部血瓶”上來。可憐閆清謹小慎微多年,從沒見過這種陣仗,被村民們當場謝成一根面紅耳赤的棒槌,臉皮都快和眼睛一個顏色了。

  源仙村人不知閻不渡惡名,又被時敬之哄得稀裡糊塗,攻勢格外猛烈。閆清抵擋不住,隻得拉了蘇肆做盾牌。蘇肆又是根混慣市井的老油條,頓時進入角色,開始怎怎呼呼地忽悠人。

  趁村民們被兩個下仆吸引注意力,時敬之薅上徒弟,腳底抹油溜了。

  兩人直奔禁地妖樹。

  他們沒有在神女臥房尋到閻不渡的信息。根據記錄,閻不渡“因蓄意破壞妖樹,為村人所惡”,而妖樹尚在,這便是僅剩的線索了。

  沒人圍觀,時敬之頓時散了仙人架子。他卷起長袖,在樹上亂爬。尹辭看不下去,腳尖點地,也躍到妖樹之上,把他猴子似的師父拎到高處。

  時敬之毫不掩飾目光裡的羨慕:“阿辭好輕功,教我。”

  尹辭不想這人輕易死了,本就存了幾分教導心思。然而兩人掛了師徒名號,時敬之願不願意還兩說。結果他沒還開口,時敬之倒自己提了出來。

  尹辭好笑道:“師尊,你是不是該反過來叫我師尊?”

  時敬之眉毛一抬,理直氣壯:“人家說師者傳道授業解惑,就算授業不行,為師還可以傳道解惑嘛。再說了,還有個詞叫‘不恥下問’……”

  尹辭有點想把狐狸從樹上蹬下去,他忍住了。

  “傳道解惑?”他沒掩飾聲音裡的調笑。

  時敬之看著他,那份不甚正經的模樣漸漸消失了:“是,傳道解惑。”

  尹辭也收了笑容。

  看見時敬之的表情,他又想到那句“不會負你”。

  鬼墓之下,時敬之也曾說過“不會負你”。當時尹辭隻覺得這人一片真誠無依無據,甚是可疑,話也像時敬之自己說給自己聽的。

  而先前風陣初散,時敬之話語裡的情意淡薄了些,聽著反而更接近一個承諾。

  妖樹甚寬,兩人站得沉穩。禁地焦味混上樹葉的清新味道,依稀有些神壇燃香的氣息。

  尹辭再開口時,已經全然沒了說笑意味,他當真好奇了起來:“師尊覺得我有什麽惑,須得外人來解?”

  “為師擅長看人。凡人七情六欲,七分寫在臉上,三分化在動作。我收閆清,看的是他清心寡欲。我留著蘇肆……他雖在善惡間搖擺不定,卻執於情義。”

  時敬之上前幾步,當真露出了幾分師長的氣質。

  “阿辭,我仍信你為人正直,可你怎麽就什麽都不想要呢?”

  尹辭心裡略微一繃,這回不是因為時敬之那“天地不仁”的氣勢,而是因為對方語調誠懇,短短一句戳入心底,竟戳出幾分痛意。

  百年滄海桑田,愛恨情仇一團亂麻、無疾而終。除了“想死”,他找不出其他願望。

  “興許是太無聊了。我倒羨慕師尊,一口一個自己沒得救,樂子也沒少找。”

  這話給尹辭說得陰陽怪氣,時敬之卻笑了起來。他再次拿出山大王的架勢,一把抱住高處樹枝,衝尹辭勾勾手指:“阿辭,上來。”

  尹辭:“……”他頭一次發現,便宜師父在噎得他無話可說一事上,根本天賦異稟。

  此人不止天資超然,莫名程度也是百年難遇。樹枝上又窄又擠,自己上去,兩人只能化身吊在樹枝上的猴子。時敬之那毛病,終於要影響心智了嗎?

  “上來。”時敬之又勾勾手。

  “不。”

  “這是師命。”

  尹辭深吸一口氣,還是上了樹枝。他不像時敬之那般樹懶抱樹,而是輕盈地立於枝頭,如同飛鳥。

  樹枝不粗,一口氣架了兩個成年男子,彎得頗為凶險。

  “行了,下個師命呢?”尹辭戳了戳扒拉在樹枝上的時敬之。

  時敬之彎起眼:“阿辭若離了源仙村,不會再來了吧?就算再來,也不會來這個位置。”

  “是又如何?”

  “若不是我將你喊上來,‘這裡’會是你終生未至之地。哪怕你能活一百年,也是如此。”

  時敬之小心地調整姿勢,晃晃悠悠坐上樹枝。

  “不是很有趣嗎?這等細小角落,哪怕近在咫尺,大部分人也只是習以為常。只是此處風景再尋常,也稱得上世間獨一無二。”

  朝陽初升,四處一片陽火似的金光。時敬之遙望旭日,愉快之情溢於言表。

  不知為何,尹辭那口戾氣突然散了。他盯著自得其樂的時敬之,內心又生出些酸澀的向往來。

  有些人就是有這般才能,哪怕沉於萬丈深淵,也能在深淵之底挖出些不切實際的希望。尹辭幾乎要恨起這份天真,又想將它捧起,讓它不至於太早摔進泥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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