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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第195章
  時敬之頭也不抬,聲音繃得死緊:“我照顧他,叫所有人都退下。”

  等室內無人,時敬之脫下尹辭的儺面。繼而從尹辭手心中摳出那顆石球——石球磨破了尹辭掌心的皮肉,沾滿血跡。

  時敬之沒有喚來枯山派其余人,而是把花驚春也支開,親自擦乾尹辭手上的血跡。

  “你當初走火入魔,也沒見那般模樣。還想為我擋災呢,你自己倒先出事了。”

  他擰了塊溫熱布巾,輕輕擦拭尹辭的面頰。尹辭並非主動昏迷,時敬之隨時能將此人喚醒——只是尹辭那般異常的樣貌,時掌門實在不敢輕舉妄動。

  普通人心神失控,他還能牢牢控制。尹辭太過強悍,要是在此走火入魔,赤勾教怕是在被吳懷毀掉前,便會被此人揚作飛灰。

  更別說這裡還有眾多外人在場,不可能束手就擒。萬一真的混戰起來,尹辭那“不死不滅”的體質,怕是第二日就天下皆知了。

  時掌門又擔心又焦慮,恨不得生嚼手上的布巾。

  等尹辭呼吸終於平穩,他才分神瞧了會兒石球。遺憾的是,他沒從上頭髮現任何玄機——石球被花驚春一個不落地收入棋子罐,五顏六色煞是好看。它們被人塗過香脂,明顯被細心保存過。除此之外,它們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頭。

  ……剩下的只有那本冊子。

  時敬之在屋內四角燃了安心凝神的藥香。接著他把尹辭往床裡推了推,自己也半躺上床。尹辭狀態如同熟睡,呼吸淺而長。他的眉頭微微蹙著,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看著有種奇異的痛苦。

  時敬之忍不住執起尹辭的右手,吻了吻對方的掌心。

  寒涼如冰。

  時掌門歎了口氣,將尹辭冰冷的右手擱在自己腰腹之上,以體溫暖著。他閉上雙眼,屏氣凝神了好一會兒,翻開了冊子第一頁。

  首先襲來的情緒是失望。

  時敬之原以為裡面該有工整的字跡,記錄這樣或那樣的秘辛。可這冊子仿佛是剛學會寫字的小兒寫的,字跡拙劣到讓人目不忍視、極難辨認。不少墨字還被水跡洇開,仿佛誰將水源源不斷地滴上去似的。

  時敬之又往後翻了十幾頁,全是亂七八糟的練字頁。一個個歪歪斜斜的細小墨字湊在一起,連起來壓根不成句子。

  孫懷瑾乾啞的聲音在他腦中回蕩。

  【在太祖患病的那些年,孫妄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堂堂九尺男兒,成天蜷著掉淚,還專門識了字,學文人舞文弄墨。】

  這難道是孫妄的練字冊?時敬之揉了揉眉心。

  類似“孫妄學字”的傳說不是沒有,作者都將其塑造成為皇帝著文祈福的忠義之人,無一例外。可這要只是本普通字冊,孫夫人為何要將它藏在神像之內?

  時敬之耐著性子一頁頁朝後翻,動作慢而輕,生怕損毀了古舊的紙頁。

  孫妄明顯是個聰慧之人,字寫得越來越清晰。那些字漸漸排成短句,有了章法。唯一不變的只有那不知是水漬還是淚漬的浸泡痕跡。

  翻到冊子中後半的一頁,他的手陡然停在半空,連表情都凝住了——

  【許櫟,賀承安,畜生不如。】

  【我孫妄,畜生不如。】

  這一頁只有兩句話。它們密密麻麻不斷重複,擠滿紙頁,仿佛某種惡毒的詛咒。

  許櫟,開國皇帝之名。賀承安,被稱為“聖人”的開國國師。

  傳言中,孫妄與這二人關系好得如同異姓兄弟,甚至有結拜的傳言流出過。忠心耿耿的烈安侯留下如此字跡,時敬之後頸一片寒意。他調整了下呼吸,才翻開下一頁。

  這一回,時敬之徹底僵在了床頭。

  在他身邊,尹辭做了個長夢。

  他孤身一人,立於某處濃稠的黑暗之中。舉頭無天腳下無地,周圍飄浮著他那些或荒誕或離奇的幻想,活像髒兮兮的柳絮。

  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仿佛有無數張嘴巴對他說話,吵得他頭顱要炸開。尹辭忍不住抱頭跪地,眼睜睜瞧著己身泥像似的裂成碎片。伴隨著石球滾動的噠噠聲響,諸多妄想泡沫似的覆滅,只剩下眼前最黑暗的那個——他極力無視,拋諸腦後的那個。

  四散在妄想中的記憶漸漸歸位,刀子似的戳刺他的腦髓。

  三百余年前,烽火連天,戰亂四起。人人都道天下大亂,僅有允國才有一線生機。

  那允國君主姓許名櫟,原為一方諸侯。那許櫟少年有為,手下有孫妄、賀承安兩名乾將。孫、賀兩人一武一文,守得一方山明水秀。只要能逃去允國,不愁沒飯吃。

  尹辭原是戰亂中幸存的孤兒。一張臉引過許多齷齪之徒。為了自保,他自學了拳腳功夫,甚至護了不少與自己境遇相同的棄兒。聽了這傳言,他毫不猶豫地帶人逃往允國。

  有他一路引導指揮,百余棄兒成功入了允國,無一傷亡。此事一時引起軒然大波,許櫟覺得有趣,親自見了這位指揮如神的少年。

  許櫟當年也就二十上下,一張臉不算英俊,態度卻親切非常。賀承安一身仙氣飄飄的素色長衫,他捋了捋長須,笑吟吟地開口。

  【此子面容不凡,若假以時日,必成有為之士。】

  許櫟似是對賀承安信任非常。就憑賀承安那句話,尹辭被當做半個門客養著,甚至得了讀書的機會。他帶來的孩童也有了飯吃,機靈點的被手藝人挑去當了學徒,憨直的被帶走當了下人。

  ……當年尹辭真以為自己撞了大運。

  他第一位真正結識的人,便是孫妄。尹辭頗有調兵遣將之才,而孫妄恰是帶兵之人。相處久了,尹辭時常去孫家做客。兩人或討論帶兵之術,或深夜推演沙盤。

  那時孫夫人已然有孕,她總會注視著孫妄,目光如水溫柔。

  尹辭曾聽孫妄炫耀過無數次,孫將軍每一件貼身衣物,都由她精心縫製而成。孫妄也沒有半點將軍架子,妻子日常起居,他非要親自照顧。孫將軍連糖水都要親手煮了晾好,生怕下人毛手毛腳,把愛妻燙著。

  【我是個粗人,絕對是上輩子積德,這輩子才娶了天下最好的女子。】孫妄總喜歡把這話掛在嘴邊。

  兩人伉儷情深,哪怕沙盤推演到最激烈的時候。孫夫人一個噴嚏,孫妄都要屁股著火似的飛過去。尹辭無父無母,樂得見兩人相敬如賓、其樂融融。他從無被打斷的懊惱,總會含笑等著孫妄回來。

  【等翠翠生了,我定讓孩子們認你作義父,早點攀上你這根高枝……你明明比我小不少歲數,腦袋怎麽長的?唉,老子又輸了。】

  許櫟作為孫妄打小相識的摯友,也時不時微服朝孫家鑽。賀承安又總會跟在許櫟屁股後面,順帶著借住。

  四人從寒暄閑聊,到議論天下,相處融洽無比。

  可惜孫家大兒沒能認下尹辭這個義父。他出生前,尹辭就隨著孫妄上了沙場,開始了平定亂世的第一步。年複一年,他在沙場上由少年長作青年,功績直超孫妄,成了許櫟手下第一大將。

  好在孫妄向來不拘小節,非但不嫉不恨,反而無視輩分之差,全力當他的副將。許櫟也並未因為友人被壓一頭而不滿,待尹辭真心實意,對賀承安這位“伯樂”更是五體投地。

  允國版圖一步步擴大,四人的關系也愈發密切——許櫟廣得民心,又有孫妄與尹辭珠聯璧合,賀承安算無遺策。四人配合無比默契,肝膽相照,情誼如同家人。

  尹辭生來就沒了爹娘,在戰火腐屍中顛沛流離。如今前有知遇之恩,後有家人之誼,他沒存半點私心,一路堪稱赴湯蹈火。那時他用兵如神,在兵士間頗有威望。當上允國大將軍之時,他也不過二十歲。

  眾人齊心協力七八年,平定亂世。由孫妄起了頭,以賀承安的仙酒為結拜酒,四人結拜為異姓兄弟。

  那真是他最為快樂的時刻了。

  要說唯一的不足之處——賀承安說仙酒有益於人,而他喝了後,卻覺得內力有隱隱的流失之相。尹辭特地問過孫妄,飲過同一罐仙酒的孫妄卻一臉茫然。尹辭不疑有他,隻去賀承安那邊瞧了瞧身體,抓了點藥。

  橫豎戰爭結束,一時的虛弱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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