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尖叫的是一個正在熬夜的網紅,名叫Jack。真名叫馬傑。

因為太土，馬傑從來只介紹自己的英文名。

他生活並不寬裕，父親病重,還要供弟弟和妹妹讀書。本來是個直男,後來發現基佬更受網友和品牌方歡迎，於是也立起了基佬人設。幾年打拼下來,存款終於有了1開頭的六位數。

馬傑是沒錢買船票的,但是他中獎了。

人魚會所作為著名的高檔會所，讓他不出意外的收到幾個塑膠兄弟羨慕的眼神。

傑克看過大城市的繁華，怎麼也不願回到小縣。更別提到了人魚會所，上流社會的氣息讓他頭暈目眩。

如今，這位網紅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像《鐵達尼號》裡的男主角一樣，釣到一個眼瞎的富婆。

不需要富婆貌美如Rose，就算這個富婆喜歡玩鋼絲球,為了錢,好像也不是不能忍。

就在他圍著圍巾從浴缸裡出來,並開始想入非非的時候，傑克聽到了地板上傳來了咚咚聲。

這個透明的地板很是美貌，下麵粉紅色的海水溫柔甜美。如果能發朋友圈,騙到一百多個讚不成問題。

奈何人魚會所表示，為了讓會員更好地享受生活,屏蔽了網路訊號。

只是馬傑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透過這扇玻璃,看到怪物。

馬傑對污染病有所了解，畢竟國家在大力宣傳污染病防治,還有不少網紅因為直播畸變人一炮走紅,但這的確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污染物。

遠比他想像中更恐怖。

噁心的魚頭和畸形的身體,讓他全身發軟，許久後，馬傑才從嗓子眼裡，擠出一聲破音的尖叫。

這叫聲嚇跑了玻璃底下的魚人，也引來了人魚會所的工作人員。

馬傑又哭又鬧，吵著要換房，說海底有怪物。但工作人員再三保證，這只是他的幻覺。

“抱歉，先生。我們覺得你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保安不得不嚴肅道，“如果您再堅持自己的看法，為了其他會員的體驗，我們不得不將您遣送回S市了。”

馬傑哭的梨花帶雨，但保全對此不為所動。他們見過的人魚比Jack接過的推廣還多，在外面堪稱帥哥的馬傑，在他們這裡只能算中人之姿。

為了自己的宏圖大業，馬傑只好含淚保證，自己不會再犯病，也不會再吵著換房間。

保全們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如果馬傑有偵測儀的話，大概會震驚地發現，自己的病變度，在短短一夜的時間裡，就從0漲到了7。

人魚會所，7樓。

這裡處處鑲金鍍銀，金箔只是最廉價的裝飾，作為和田玉地板的點綴。

十位金尾會員們，臉上戴著羽毛面具，端坐在餐桌前。

因為花俏的面具，這些金尾會員們都看不清楚臉。

但毫無疑問，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十個人加起來的財富可能佔據了整個世界的百分之三。

能成為金尾會員，不僅需要邀請函，還需要支付五千萬入會費。

他們有的甚至做過「移植」手術。不過比起自己的天賦，可能更依賴背後的保鑣。

新鮮的肉菜被服務生端了上來。這裡的食物，比底層遊客吃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歡迎大家來到人魚會所。想必諸位已經從邀請函上，知道了我們這十五天的遊戲內容。嚐嚐，這是我花大價錢，從屠宰場買來的新鮮食材。”

長桌的最前方，一個英俊的男人露出微笑，他有雙深藍的眼眸，頭髮微長，輪廓很是深邃，像是混血兒。

屠宰場也是天啟論壇裡前十名的污染區。

這個肉類加工廠位於X市郊區，但從來沒有人見過，更談不上具體的位置。

據說，只要把訂單寄到X市的郵政局，就會有屠夫按需上門，送來肉食。

只不過屠夫們的收費較為隨意。

常常有給不起錢的客戶，被迫把身體的某個部位抵押給了屠夫，有時候是眼睛，有時是舌頭或手。

“托您的福，我還沒有吃過屠宰場出品的肉豬呢。”

一位優雅的淑女慢條斯理地開口。

「您的喜愛，是我們俱樂部的最高榮幸。」男人回答。

餐桌前，這個唯一沒有帶面具的男人，就是人魚俱樂部的創立人。

已經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如今，這裡的人都叫他老闆。

編號03的老紳士道：“三十年前，你就長這樣。如今我已衰老，你卻依然如此年輕……”

老闆笑著回答：“畢竟我一直在註射人魚基因抗衰老藥。您如果需要，也可以賣給你。”

老紳士搖了搖頭：“你的東西，我可不敢要。不付出百分之一千的代價，向來不可能在你這裡做成買賣。長生的代價，我可付不起。”

他的話，讓原本蠢蠢欲動的女士頓時冷靜下來。

老闆笑了笑，並沒有反駁。他攤開雙臂，臉上露出了沉醉的笑容：“今天，我們齊聚一堂。是為了慶祝一年一度的選美大賽再度開啟。”

大廳的燈在瞬間熄滅。他身後，二十個大螢幕亮了起來。

「這次，會所工作人員一共找到了20名預備人魚。他們的名字不重要，按照順序，我背後的分別是01到20號選手。”

每個螢幕的角落，出現了不同的阿拉伯數字。

「那些愚蠢的肉魚，今天肯定又來提醒我們可愛的美人魚們了。」老闆微笑道，「很可惜，按照慣例，我們從來不在美人魚的臥室裡放監控，真想知道他們的表現。我們還是看看路上拍的一些宣傳片吧。”

“就讓我們一起期待，誰會得到最多的評委投票，成為最昂貴的金尾人魚！”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螢幕上出現了不同的畫面，都是在遊輪各個角度的偷拍。全是來時候的那艘船上的高清監視器被錄下的畫面。

20張漂亮的臉，有男有女，然而最吸引大家的目光的，無疑是編號「6」的青年。

他站在甲板上吹風，一張臉沒什麼表情，但本身已經比進化完成的人魚還要完美。

一個年輕的男人指向了陸言的臉，道：“在來的遊輪上，我見過他。希望最後一天的拍賣會，大家可以給我一個面子。”

[每年，人魚俱樂部都會從全國各地挑選一些幸運遊客，數量從10到30不等。然後在7月的時候，把他們用不同的方法，統一叫到人魚島上來。]

[這些幸運遊客就是人魚會所的人魚預備役。為期15天的旅途，對別人來說是個愉悅的假期，對他們而言，卻是亡命的惡夢。]

系統慢吞吞地介紹背景。

[那些金尾客戶們，會帶著面具，和吊燈資本家一起在大廳最頂樓，透過監控觀看你們這些預備人魚的畸變過程。]

[今年出了一點意外。你的船票，本來是屬於房東的女兒。結果房東私自拆了女兒的快遞，把船票賣了。]

[總之，現在你被當成了預備人魚。]

陸言看向了窗外：“所以我感覺到的，被一些噁心的目光窺探，並不是錯覺。”

[房間裡沒有監控，但這座人魚島上到處都是監控。]系統道，[也許你唯一能慶幸的就是，在國內，不加入特別行動部的天啟者成長進度總是慢一些。你的戰鬥力在整個島嶼的天啟者裡，可以排進前十名。]

除卻部分因為污染源造成的異常狀況，陸言的手機隨時都可以定位，也不用擔心沒網。

此時，陸言打開手機，上面顯示的訊號狀態為「無服務」。

他就知道，每到需要打電話報防治中心的時候，手機總是百分之百沒訊號。

陸言的手掌貼上了玻璃，隔著透明的地板，碰到了魚人的蹼。

魚人被當成怪物太多次，本來已經絕望，但陸言與眾不同的反應，讓他不由自主激動。

他張大嘴，想說話，但因為沒有聲帶構造，魚唇只是無力地在水面下一開一合。

系統認真聽了一會兒，回答：[他太久沒和人交流過了，如今語言能力退化到只會阿巴阿巴。如果能遇到一些病灶度沒那麼高的肉魚，也許會好些。]

「這些變成魚人的天啟者的天賦是什麼？」陸言問。

系統微微一笑：[你猜，第一研究所是從哪裡找到那麼多自願的天賦捐贈人的呢？]

[人魚會所，又是如何這麼多年都沒有被其他天啟者機構發現的呢？]

陸言的唇抿起，神色漸冷。

他把刀插進了透明玻璃的縫隙中。

如果是普通的刀具和普通人，自然就做不到這一點。

但他的刀是靈能武器，自己也是D級的天啟者。撬開強化玻璃，倒是不在話下。

肉魚看見匕首，本來以為是朝自己來的，下意識地用手臂擋住了頭。

他頭頂的燈泡垂落了下來，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了他醜陋異常的臉。

在發現陸言沒有多餘的動作後，他才緩緩地睜開眼眸。

陸言問：“你還能聽懂我說話嗎？把手給我。”

他的語氣像是回到了在醫院當實習生的日子。

那時候陸言還在兒科輪值，跟幾歲的小孩說話，也是這樣的腔調。他的模仿能力一向很強。

陸言不僅招野生動物喜歡，還挺招野生小孩喜歡。

魚人遲疑了片刻，伸出了濕漉漉的手。

這隻手沒有皮膚，覆蓋著鱗片，隱約能看到一些肌肉組織。

白色的細線，從陸言的衣袖探了出來。最後貼在了魚人的頭上。

魚人的病變度很高，但因為本身靈力閾值太低，王魚吞了半天，陸言的病變度只漲了001。

與之相反，這條肉魚的眼神明顯動了起來。

王魚主動收回了白色的觸手。即使是它，也不可能讓魚人的病變度降到0。

魚人看著陸言，還是那張可憫的魚臉，嘴巴一張一合。

[他說，這裡很危險。希望你趁著沒有完全病變，離開人魚島。他和其他魚人，可以把你送出去。]

陸言問：“我出去後，會怎麼樣？”

[路燈資本家發現少了個參賽者，以防萬一，會啟動應急預案，帶著資產和漂亮人魚連夜逃離人魚島。國內不留他，還可以去國外逍遙自在。他累積的財富可以讓一個普通996社畜從史前文明一直工作到2121年。到時候完全可以開一個新的會所。]

[這座人魚島建立在活火山口上。路燈資本家可以隨時讓火山爆發，淹沒島嶼。]

[到時候，所有的罪惡會跟著這座島一起沉入海底，無人知曉。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陸言許久沒有回話，而是垂下眼眸，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系統忍不住問：[你在想什麼？]

陸言低聲回答：“在想路燈資本家，喜歡什麼顏色的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