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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神機營之萬歷援朝》第4章:出師(19)
  徐麟走出家門之時,嚴汝賓早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顧福同與王升、胡福、胡壽見他臉色鐵青,也不敢多問,隻得簡單收拾了一下手邊的酒食,便緊緊著跟隨在策馬向行的徐麟身後。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了一陣,一抬頭徐麟竟發現自己已然來到了弓弦胡同那義父劉睿的家門口。暗自苦笑了一聲,徐麟也隻得翻鞍下馬,獨自走上去叩打門環。

  管家劉忠急急趕來開門,見是徐麟竟不由得一愣。徐麟雖見他臉色有異,但還是客氣的拱手道:“忠叔,我義父他老人家可在家中?”劉忠猶豫了一下,這才支應道:“麟少爺,今日兵部石大人新納了一房小妾,請公公過府飲宴,故……”徐麟聞言也隻得無奈的點了點頭。悵然道:“如此……也罷!那我改日再來!”不想徐麟剛剛說完,劉忠竟有些問難的道:“公公日前曾言,若麟少爺回來時他不在家,便讓我囑咐您:朝鮮軍情緊急、大丈夫當以國事為重啊!”徐麟聞言更覺失落,隻得答道:“徐麟謹記義父教誨,那便告辭了!”

  看著徐麟領著四個親兵漸行漸遠,劉忠這才關好大門,急匆匆的趕往後堂複命。正在書桌之前獨自枯坐的劉睿見他進來,便神情萎頓抬頭的問道:“是麟兒來了嗎?”劉忠不敢怠慢,連忙答道:“我已按照公公的吩咐與他說了。”見劉睿黯然的點了點頭,劉忠又忍不住言道:“麟少爺剛走,公公若有什麽囑托,我這便追他回來!”劉睿微閉雙眼,似是十分痛苦。許久才低聲言道:“不必了,便讓他去吧!”

  金台坊法通寺旁的神機營軍壘之中,仇苞那張左眼帶著眼罩、右眼不斷上翻,滿是坑坑窪窪、新傷舊痕的臉,正努力靠近那一盞昏暗的油燈。隨後用那相對完好的左手提著筆,在已然失去了無名指和小拇指的右手捧著的書卷上,皺著眉頭記錄道:“思點放濠鏡新炮之法:一曰平放、一曰仰放,故當於炮尾處預備木墊聽用……”

  寫到此處,仇苞卻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筆,有些焦急的在自己虎口的位置轉了幾圈。嘴裡喃喃自語道:“可咱們中原度量之法與其形製不合啊!這該如何是好?”想到此處,仇苞竟不由得將那蘸滿了墨汁的毛筆含在嘴裡,騰出左手一個勁的撓著他那已數日不曾打理的、亂糟糟的頭髮。

  “仇兄,你還沒有歇息嗎?”正在仇苞一籌莫展之際,營帳之外卻突然傳來了徐麟那熟悉的聲音。仇苞最恨有人在他思慮炮術之時前來打擾,便頗不客氣的嚷道:“已經睡了……”不曾想他一開口,便毛筆便“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更令他不甚氣惱,竟頓足捶胸起來。

  徐麟聽到帳內傳來陣陣異響,自然更不敢怠慢,連忙闖入帳中。才見仇苞此時正吐著那被染得黑糊糊的舌頭,兀自在那跳腳。徐麟雖不敢笑,但方才的胸中的那些鬱悶憋屈倒也疏解了不少。拱手問道:“仇兄,你這是什麽了?”仇苞看了看徐麟,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毛筆,竟以手捶胸道:“我不活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濠鏡大炮,竟無法釋放。真真是天要絕我啊!”徐麟不明就裡,只能寬慰道:“仇兄莫急,這萬事皆無成規,還當循序漸進才是!”

  不想他這話方一出口,仇苞竟虎軀一震,單眼爍爍放光。連忙撿起地上的毛筆,也不顧肮髒齷齪,便用舌頭舔潤了筆鋒,再次於那書卷之上寫道:“需製一量器,用四分之規,規分十二,以銅為之,規之一端為柄,量時一銅柄抻入炮口,規心穿一線墜之,

看線所至分數,便知炮口高低……”一氣寫完之後,仇苞方才咧嘴大笑。轉眼看了看呆立一旁的徐麟,仇苞雖是讚許的點了點頭,但旋即卻又吼道:“都說我已經睡了,徐百戶若有事,還請明天再說!”徐麟早已習慣了這個“炮癡”的作派,也隻得拱手道:“那仇兄早些休息,愚弟明日再來拜望!”  看著徐麟訕訕而退,仇苞連忙又湊在那油燈之下奮筆疾書著這幾日他對那濠鏡新炮的所想所得,那油燈火苗偶爾不安分的跳動,映照出那昏暗的軍帳中的擺放之物,竟全是仇苞以前精心勾勒出來的火樣,那些泛黃色草紙密密麻麻的貼滿各處,在那仇苞的身後若隱若現。

  當那仇苞寫完最後一個字,這才放下書卷,用殘缺的右手撓了幾下自己的大腿根部。隨手抓起一旁碗碟中那早已冷卻的白面饃饃啃咬起來,合著舌頭上的墨水咽下之後,竟還心滿意足的自言自語道:“不錯,不錯!”再度抬頭審視了一番自己的心血,仇苞這才滿意的用左手袖子拭去額頭上那層層油汗。

  從仇苞的軍帳之中出來,徐麟百無聊賴的轉到一旁楊緒的營中。卻只見一彎新月之下,兩名軍卒正各持刀牌奮力相搏。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徐麟對營中將士早已熟稔,一眼便認出那兩人正是那日楊緒帳下與自己單獨切磋過親兵楊海、楊宇。

  徐麟見兩人打得甚是認真,自然也就不便上前打擾。隻得遠遠的躲在一旁觀望。但就在看得頗為興起之時,卻只聽楊緒那蒼老卻又雄渾的聲音喝道:“且住!”楊海、楊宇聞言連忙收勢,齊齊上前拱手聽訓。躲在暗處的徐麟此時也難掩好奇,連忙側耳聆聽楊緒的教誨。

  “你二人雖跟隨我多年,卻鮮少歷練。方才拆招換式之間,終未脫花刀之圭臬。”那楊緒話雖說的不重,但卻聽得出似是極不滿意。楊海、楊宇更不敢違逆,隻得連聲稱是。那楊緒這才接著說道:“昔日戚少保曾有雲:比場中較藝,擒捕小賊,終不同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前。正所謂:平日十分武藝,臨時如用得五分出,亦可成功;用得八分,天下無敵。”徐麟聽他這般引經據典,倒也不禁跟著頻頻點頭。

  “可是……”楊緒身後突有一個年輕人不禁脫口而出。徐麟依稀分辨出乃是楊靖的聲音。“什麽?但說無妨!”楊緒倒也不怪他,只是慈祥的問道。楊靖似乎有所猶豫,許久才道:“可是我等聽聞楊公昔日對那戚繼光素無好感,更曾對那《紀效新書》逐條批駁啊!”徐麟聽他這麽一說,不禁倍覺有趣,自是聽更為認真。楊緒聞言卻只是一笑,淡然答道:“老夫壯年之時甚是自負,對戚少保所言確多有不敬。而今思之念之,方悟其所言之‘束伍之法,號令之宜,鼓舞之機,賞罰之信,不惟無南北水陸,更無古今’實乃至理名言啊!”

  楊緒頓了一下,又似對楊靖、楊平說道:“你二人苦練牌標之法多年,自謂純熟。卻可知緣何那日對上徐百戶時,竟非一合之敵,是何緣故?”徐麟聽他提到自己,更自然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待楊靖、楊平雖並未回答。想來恐是一個勁的搖頭。楊緒這才笑道:“持標與人對殺,先標使去,亦要不早不遲;標既脫手,要進得速、出刀快,方為成藝。這亦是那《紀效新書》中有的。你們幾個可以好好參透!”說道這裡,楊緒突然對著徐麟所站的方向,朗聲說道:“徐百戶,你看老朽說得可對嗎?”

  徐麟見自己的行藏早已被對方的識破,也隻得邁步向前,拱手言道:“徐某打擾楊公操兵,還望恕罪!”楊緒先領著一乾親兵向徐麟見禮,隨後才關切的問道:“今日既是重陽佳節,徐百戶何不回家與父母兄妹團聚?”徐麟雖被他說中了心事,也知家醜不可外揚。只能敷衍道:“方才已回去探望過了。奈何開拔在即,營中諸事實是放心不下啊!”楊緒老成圓滑,自然不會當面說破。恭維了兩句之後,便主動提出要隨徐麟巡營。徐麟也不便推托,便又喚來顧福同、王升、胡福、胡壽四人,與楊緒一同在營中巡視起來。

  看著排列整齊的軍帳,熊熊燃燒的營火,徐麟心中的煩悶倒也消退了不少,便主動與楊緒搭話道:“楊公,緣何不見周、樓兩位總旗?”楊緒聞言一笑,便故作哀怨的答道:“日前於督公前來觀師之時,便已許我等今日回家省親。徐百戶莫不是忘了?”徐麟雖知此言乃是玩笑,但還是不禁一窘。連忙分辨道:“此事徐某當然記得。只是那周、樓兩位總旗,父母皆不在京中,又尚未成家。實不知他們能去哪裡?“

  楊緒見他如此認真,不禁更是開懷大笑道:“徐百戶,這你可想錯了。這樓總旗有駱參將照應,自不必多說。那周總旗嘛?可是處處有家的風流人物,實不知比你我逍遙到哪裡去了!”見徐麟依舊一臉懵懂,楊緒只能更進一步解釋道:“徐百戶不妨打聽打聽,這京師內外的青樓楚館,哪家沒留下過咱們周國舅的丹青墨寶?哪家沒留下過咱們周國舅的掛帳欠條?”

  楊緒說話之間,數裡之外“春香院”的暖閣之中,周銳竟沒來由的打了幾個噴嚏。一旁的老鴇連忙殷勤的陪笑道:“周大官人,你怕不是受了風寒了吧?”隨即更扯著嗓子喊道:“來人啊!給周大官人上薑茶!”周銳忙一邊取出一塊手帕擤了擤鼻子,一邊連連擺手。

  老鴇見狀,不由得一樂。拉著周銳的手說道:“周大官人,看你那猴急的樣子。說吧!今兒您要找哪位姑娘作陪!”周銳微微一笑,對緊隨身後的書童周安連使了幾個眼色。那周安這才不情不願的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遞了過來。周銳將那銀票接在手中,看也不看便塞給了那老鴇。見了銀子,那老鴇更是眉開眼笑,連聲說道:“周大官人今兒如此大方,不知是要找幾個姑娘連床?還是打算在此常住?”周銳淡然一笑,從容的答道:“我今兒一會便走!”

  見老鴇一臉疑惑,周銳突然一把拉住對方緊握銀票的手,皮笑肉不笑道:“這錢媽媽你且收下。我不求你能多行善事,隻望日後少打罵姑娘們便是!”那老鴇緊點頭道:“不會、不會!這十裡八村的,哪個不知道我最是心慈手軟。可是連狠話都不敢對姑娘們說過呢!”周銳繼續笑道:“若真如此,那自是最好!可要讓我知道你這話口不應心……”那老鴇趕緊答道:“您剝了我的皮!”周銳這才松開了那老鴇的手,唱起小曲揚長而去。老鴇握著銀票不禁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嚇死奴家了。還以為他要點我的景呢!”

  “桃花一剛開。杏花一剛開。交我無心戴。也是我命該。也是我命乖。也是我前生少欠他相思債。”周銳悠長的歌聲之中,書童周蘭頗為不安的問道:“爺,您把咱們的那些存底,當的當、賣的賣,您他日回京,這日子可怎麽過啊?”周銳聞言卻只是一笑,坦然答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

  周蘭聽主子這麽說,也只能歎息著答道:“爺,你反正要動身去朝鮮了,什麽是無所謂了?我可還是要在這京師替你守著家的啊!”周銳聞言卻更是用力的搖了搖頭,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還要那狗窩幹什麽?”不想周蘭聽他這麽說,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拉著周銳的袖子道:“爺,我不許你這麽說自己,不行……不行……我同你一起去!”

  周銳見這個小書童如此重情重義,倒也不好意思再戲弄於他。便拍著他的肩膀道:“小傻瓜,與你說笑呢!你家大爺弓馬嫻熟、文武雙全,誰人能動的了我?我去朝鮮殺他幾百、幾千個倭寇就回來。你替我好生守著家業,若是少了什麽。本大爺可唯你是問!”

  周蘭見他說得如此輕松,也不禁破涕為笑道:“咱們都已一貧如洗、家徒四壁了,還能少了什麽啊?”周銳聽他這麽說,倒有些焦急起來,問道:“不對啊!我明明記得還留了一張銀票的啊?”周蘭忙把袖子一抖,無奈的回道:“沒有了,剛才已是最後一張了!”周銳懊惱的連連搖頭,許久才道:“算了,兵部還有安家餉銀下發,這幾日你我便清苦些吧!”

  周銳揚鞭策馬與騎著驢的周蘭,漸行漸遠的消失在京城繁華夜色中之際。城西金城坊的濟州衛署內,卻是大排筵宴、熱鬧非凡。散布於京師各營、各衛的原“戚家軍”成員,悉數匯聚而來,於此歡送剛剛擢升神機營參將的駱尚志起身前往朝鮮助戰。

  駱尚志雖是浙江人,卻生性豪邁。此時面對著一乾昔日同僚,更是酒到杯乾,不過片刻之功,竟已有幾分微醺。借著酒性,駱尚志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端起面前大碗對著在場的眾人呼喝道:“吾與諸公昔日皆隨戚少保征戰南北,身經百戰而得幸不死。這碗酒吾等便一起敬那戚少保如何?願他老人家在天英靈不散,佑護我等此戰成功,大破倭虜!”大家聽聞此言,自是紛紛起身,齊聲和道:“願戚少保在天英靈不散,佑護我等此戰成功,大破倭虜!”言罷更是各自一飲而盡,跟著駱尚志一同擲碗於地。

  望著滿地的瓷碗碎片,駱尚志連連點頭叫好,但漸漸的卻止不住的哭出聲來。迎著眾人驚詫的目光,他苦笑著說道:“想那戚少保在世之日,何曾有過半日整暇?一心隻知扶保這大明江山金甌無缺、社稷太平,可誰想最後卻隻落一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下場。 ”

  坐在一旁的樓安見狀,連忙上前扶住駱尚志的粗壯胳膊,小聲道:“駱叔叔,你喝多了!還是先坐下歇息吧!”不想那駱尚志卻用力將他推開,頗為不忿的指著樓安的鼻子說道:“今日誰都能勸我,就你小子不行!”樓安雖然年輕,卻頗為城府。此時也不氣惱,只是笑著答道:“駱叔叔,往日種種都是我不好!還請您見諒!”

  駱尚志瞪了樓安一眼,命一個親兵又取過兩碗酒來。“你小子翅膀硬了,想要單飛了!駱叔叔也不怪你,只求你這次去朝鮮,別丟咱們‘戚家軍’的臉就是了!來,喝酒!”駱尚志一邊說著,一邊自己端起碗來一飲而盡。本是滴酒不沾的樓安,也只能無奈著陪了一碗。見他喝得艱難,駱尚志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拍著樓安的肩膀說道:“你小子那刀法是練得不錯了!可終究還是雛兒。你叔叔不求你建功立業。隻盼你此次出征能帶個老婆回來,給你們樓家開枝散葉!”

  樓安聞言不禁小臉一紅,支吾道:“駱叔叔,這臨陣收妻可是重罪啊!”駱尚志見他說的如此認真,不由得更是拍著桌子大笑道:“都說你是個雛兒,你還不信。你自己去翻翻《大明律》,禁得乃是失誤軍事、從征違期、軍人替役、縱軍虜掠、激變良民、私賣戰馬軍器,哪有什麽不許人找老婆的啊!所以,看到好的你小子隻管帶回來便是,駱叔叔替你做主了。”樓安見他如此起勁,倒也無言以對。只能默默的又將駱尚志和自己面前的酒碗滿上,朗聲說道:“如此,吾便與駱叔叔在那朝鮮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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