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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神機營之萬歷援朝》第4章:出師(20)
  萬歷二十年九月十一日,丁卯。

  徐麟一大早便領著嚴汝賓等一乾親隨來到了兵仗局所轄之軍器庫的門外。雖自奉旨於神機營選鋒以來,徐麟便做好了遠赴朝鮮的準備。只是連他自己都不曾料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重陽佳節剛過,兵部便頒令出師,而除了統率本部麾下的兵馬之外,兵部此番還要神機營肩負護送兵仗局調運前敵的軍械之職。

  徐麟既乃兵仗局掌印太監劉睿的義子,幼時更常隨著自己的義父出入這軍器庫內外,對其上下皆頗為熟絡。但長大之後徐麟卻因心中芥蒂,每每避之猶恐不及。但此時既受上命所差,也隻得硬著頭皮,前去拜會提督軍器庫太監孫顓,以接洽相關轉運事宜。

  “徐百戶,別來無恙啊!”孫顓是看著徐麟長大的,但此刻當著眾人的面卻還是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徐麟見狀也只能躬身行禮,與之寒暄了幾句。孫顓見徐麟頗不自在,也便直入主題道:“本局已按兵部所請,備下大將軍八十位、虎蹲二十位、滅虜凡二百一十門、快槍五百杆、三眼銃一百根。此番還有勞徐百戶送至前敵啊!”

  徐麟雖早已在劉睿府中看過孫顓所擬的清單,但終沒想到此事竟會落在自己頭上。此刻也只能無奈的應道:“這火器乃是三軍性命所系,徐麟便是肝腦塗地,也定會將其系數送至朝鮮。還請公公放心!”不想那孫顓聞言卻是一愣,旋即更從自己的書桌之上取過一紙兵部移文,遞到徐麟的面前,笑著言道:“徐百戶,兵部可隻言要將這批火器調往天津備用。並不曾說要送低朝鮮啊!”

  徐麟此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便連忙接過那移文來看。才只見兵部右侍郎宋應昌於其上侃侃而談的寫道:“倭奴不道,奄有朝鮮,詭計狂謀,專圖內犯。遼左畿輔,外藩與之比鄰,山海關、天津等處,畿輔水陸門戶,俱系要地。‘且緩朝鮮救援’者,非舍朝鮮以資敵國也,深為畿輔重地計也!如綢繆已預,根本無虞,則振揚天威,遠除凶惡。”

  徐麟看到此處已不禁皺起了眉頭,他雖不身居廟堂,這些日子裡卻也聽聞那宋應昌深受當今萬歲器重,特命其“往保、薊、遼東等處,經略備倭事宜”。徐麟本以為此番必整軍經武,大舉東出。卻不料其此刻所謀竟全是整飭海防,自不由得大為失望。

  孫顓老於世故,一眼便看出了徐麟的心思,便好言寬慰道:“徐百戶,這兵法有雲: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宋經略這先定守勢,再圖後舉。倒也不失為萬全之策啊!”徐麟一直以為那孫顓不學無術、終日隻知貪贓枉法,卻不想此刻竟張口便引用起《孫子兵法》來,倒也不禁誠心誠意的道一句:“公公教訓的是!”隨即便繼續將那手中的移文讀將下去:

  “中國長技,惟製火器為先。倭奴入犯,不容登岸為上。各該地方,原設有車載大將軍、虎蹲、滅虜、湧珠、馬腿、鳥嘴、佛郞機、三眼等項銃炮,俱稱“神器”,仍查先年頒降若乾?節年續置若乾?新造若乾?曾否通完?該道酌量,何者堪修堪用?何者不堪?分布各邊海口,遍行設備,如不足用,速行製造,慎勿遲延誤事!”

  看到這裡,徐麟竟不由得苦笑起來,且不說那宋應昌竟將那大將軍、虎蹲、滅虜、佛郎機、三眼銃等物皆喚作“神器”,頗顯迂腐。而其欲將一乾火器分置於沿海各口的打算,自更令人啼笑皆非。思慮再三之後,徐麟終還是忍不住言道:“孫公公,

那《孫子兵法》之中亦有‘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之言。我大明幅員萬裡,海疆遼闊。若依宋經略此般布置,只怕便是搬空了這兵仗局,亦不過是杯水車薪啊!”  孫顓聽他這麽說倒也並不氣惱。只是頷首問道:“那若依徐百戶看來,又該當如何?”徐麟本就胸中成竹,此時更坦然答道:“正所謂‘寡者,備人者也;眾者,使人備己者也’。那倭軍雖自恃健勇,大治舟師。泛海以來,狼奔豸突。然朝鮮雖弱,南北亦不下三千余裡。豈堪一舉鯨吞。數月以來倭軍各部皆彷徨不前,當是分兵八道,乃行綏靖也。是故當此之時,若大舉進兵,則敵當備我。倘失此良機,他日則我必備敵。個中攻守之道,還望公公明察!”

  徐麟慷慨直言之際,孫顓雖頻頻點頭。但待其說完,卻只是淡然一小笑:“徐百戶所言雖也有幾分道理。然你我皆人微言輕,多說無益。兵部既著汝明日出師,還當回去早作準備才是!”徐麟見他已有逐客之意,也隻得起身告辭。而待徐麟等人去遠。司禮監秉筆太監陳炬竟從孫顓身後的屏風徐徐踱步而出。

  孫顓見陳炬臉色凝重,連忙上前拱手道:“陳秉筆,那徐麟天性率真,若有言語衝撞之處,還望海涵啊!”陳炬此時若有所思,只是對那孫顓輕輕擺了擺手,便兀自在那居中的太師椅上坐下,孫顓見狀也隻得在一旁垂手而立,靜候對方的吩咐。陳炬沉吟許久,方才緩緩開口道:“說得好啊!”孫顓雖見其眉目舒展,但仍不知陳炬此言是褒是貶,連忙應道:“方才徐麟所言確有幾分道理。然他終究是個百戶。又豈能盡知朝廷布署。秉筆不必當真啊!”

  不想那陳炬卻只是搖頭道:“我朝自開國以來多少名將起於行伍?孫公公,倒莫要輕看了他。”孫顓見陳炬對徐麟似是頗為首肯,便故作驚詫道:“秉筆之意難道是我大明兩百年來修文養士,臨事竟不如這小小的一個百戶嗎?”陳炬見他有意正話反說,便也故意吹捧他道:“孫公公,你隻知一心為聖上社稷著想,又豈能知那些士大夫們如何蠅營狗苟?!”

  孫顓見陳炬已將自己引為心腹,連忙獻媚般的問道:“屬下愚鈍,還望秉筆不吝示下!”陳炬微微一笑道:“且不論那閣中王、趙、張(注1)三位相公,為這援朝之事早已暗中角力、紛鬥不休。便說這位宋經略……現在何嘗不是首鼠兩端、明哲保身啊?”

  說著陳炬便拿起桌上那份兵部的移文,一邊隨意翻弄著、一邊笑著對孫顓言道:“咱們這位宋經略好好的進士出身,三十五歲便為戶部給事中,也算官運亨通的了。可偏偏人心不足,隆慶五年便插手邊事,竟上疏彈劾總督山西、宣大軍務的鑒川王公(注2),言其不應與那俺答汗封貢互市。好在先帝宅心仁厚,但不與之計較,僅調其轉任刑部而已。”陳炬即為司禮監秉筆,對朝野上下之事自是了如指掌。

  孫顓雖也是兩朝老臣,但對這些官員升遷背後的秘聞卻是無從得知,此時更隻得屏氣凝神的聽陳炬繼續說下去:“自咱們萬歲爺登基以來,四海靖平,天下太平。咱們這位宋經略自也官運亨通、歷任等地,萬歷十七年時已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巡撫山東。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然其終不甘寂寞,今歲正月之時,便故態重萌,竟上疏言稱:‘倭奴情形已著,防禦宜先,議選練精兵,搜羅謀勇’。”

  孫顓聽到此處,不禁好奇的問道:“如此說來,咱們這位宋經略還算有些見識咯?”陳炬聽他這麽說,卻只是冷冷一笑道:“昔蘇東坡試論晁錯時,曾言‘天下治平,無故而發大難之端;吾發之,吾能收之,然後有辭於天下。事至而循循焉欲去之,使他人任其責,責天下之禍,必集於我’。咱們這位宋經略有沒有見識姑且不論。然以吾觀之,其能發而不能收也!”

  見孫顓聽得頗為懵懂,陳炬只能進一步解釋道:“都禦使雖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然所聞者當是各地百姓疾苦,所窺者應乃百司奸邪構黨。可咱們宋大人一心隻想脫穎而出,竟言說到那海外番邦之事去了。聖上見其本章,自是十分在意。故而朝鮮兵事一起,便先擢升轉調兵部,複又授其經略之任。此時咱們這位宋大人才知大事不好。可偏偏卻又騎虎難下。勉強應付之下,豈能不昏招迭出?”

  陳炬這番話說得直白,便是學問不高的孫顓也聽得透徹,連忙附和道:“難怪咱們宋經略執掌這保、薊、遼東等地軍務以來,一個勁的隻說要整飭海防,絕口不提馳援朝鮮之事。原是心中沒底,不敢出戰啊!”陳炬見他已然明了各種奧妙,便笑道:“宋經略這嚴陣以待,據敵於千裡之外的算盤打得雖響。然實乃誤君、誤國之道啊!”稍事停頓,陳炬複有感慨道:“可歎這滿朝文武皆裝聾作啞,也只有徐麟這個百戶敢發一言。”

  徐麟自己不曾聽到陳炬對自己的誇獎,離開軍器庫之後,他便急急趕回城北金台坊法通寺旁的神機營軍壘。與楊緒、周銳、樓安、仇苞四衛總旗商議開拔之事。經過一夜的準備,次日四更時分,神機營便兵分三路,由徐麟親率仇苞、樓安兩部帶著之前所領用的魯密銃、濠鏡新炮,一同前往軍器庫護送起運天津的軍械;楊緒帶兵趕往通州城南的張家港碼頭布防,而周銳統領麾下騎兵則負責往來接應。

  徐麟等人來到軍器庫門外,卻發現百余輛大車早已準備停當。一個約莫四、五十歲年紀、宦官打扮的男子,正騎在一匹頗為神駿的大青馬上,滿臉堆笑的對徐麟拱手言道:“徐百戶,你可還記得老奴嗎?”徐麟對此人雖甚是陌生,但見其如此熱絡,也隻得拱手還禮道:“請恕徐某眼拙,還當請教公公如何稱呼!”那人聞言竟依舊笑容可掬的答道:“徐百戶,果真是貴人多忘事啊!老奴孫德才,昔日在這軍器庫中還抱過您呢!”

  徐麟雖心中暗道自己幼時即為劉睿的義子,這兵仗局上下抱過自己各色人等怕不下百數,如何還記得住他。但此時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必細究。忙抱拳道:“原是孫公公!請恕徐某軍務在身,不能下馬全禮!”那孫德才見狀更是連連擺手道:“徐百戶說得哪裡話來。老奴幸得劉公公恩典,才當上了這兵仗局的掌司一職。如何受敢收您的大禮!”

  徐麟也不想與之多做糾纏。便連忙說道:“如此,還請孫公公交割了這批軍械,早些回去休息吧!”不想那孫德才卻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唉,這軍情緊急,聖上尚且食不甘味。老奴又豈能安睡。劉掌印已著我親自押送這批軍械,隨徐百戶一同前往天津交割。”

  徐麟見是自己義父的安排,也不便多說什麽。便吩咐仇苞、樓安兩位總旗上前,協助清點起運的軍械,並押送往兵仗局於太液池上的專用碼頭。看著一門門火炮被吊運上船。徐麟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鬱悶,恨不能大聲疾呼著便將他們運往朝鮮。但終究軍令難違,也只能無奈命嚴汝賓上前攙扶著孫德才下馬,送其登上領頭的那隻官船。

  “徐百戶,你不與老奴同行嗎?”與嚴汝賓並肩站在甲板之上,孫德才看著依舊矗立在碼頭之上的徐麟,有些詫異的問道。“這批軍械關系重大,下官還是與將士們沿路護送為公公為上。”徐麟衝著孫德才抱拳答道,隨後又對正站在船上小心翼翼的護著那濠鏡新炮的仇苞言道:“仇兄,這船上之事便有勞您了!”仇苞此刻一步也不想離開自己的那兩門寶貝疙瘩,自然是一個勁的點頭。孫德才見徐麟如此持重,但也沒多說什麽。見軍械系已裝船,便揮手喝道:“起運!”

  數十艘官船徐徐駛離碼頭,犁開平靜如砥的太液池,緩緩向南駛去。徐麟則領著一乾步卒在岸上緊緊跟隨。不過半個時辰,船隊已然駛出太液池的寬廣水平,經內河水道轉入金水河,向東而行。徐麟策馬與之平行,便來到了承天門前的長安街上。此時已然天色大亮,不時有前往東公主門外六部衙署的車轎與之神機營的隊列交錯而過。望著不遠處那座座巍峨的城樓,徐麟雖不知前路為何,心中卻難免不舍。可他並不知道,就在他全神貫注的凝望著承天門之際,與他擦肩而過的綠呢小轎之中,一雙滿懷哀怨的妙目竟也在偷偷的看著他。

  徐麟隱約感到有些不妥,但他回過頭來之時,那轎子卻已然去遠。徐麟心中一動,竟不知為何想起那個在中秋月下為自己彈唱的女子。其實那日之後,徐麟也曾試著尋找過她。只是這京師之中人海茫茫,自己又忙於軍務。便有思慕佳人之心,卻亦無大海撈針之力。“如萍姑娘,你可還好嗎?”徐麟雖在心中默念著她的名字。但想起自己此刻已身在征途,卻也只能黯然一笑。

  待那些神機營的兵卒去遠,走在那頂綠呢小轎之旁的一個中年嬤嬤突然對著轎中問道:“如夫人,您方才在看什麽呢?”轎中之人似是愣了一下,許久才答道:“我不曾想到這京師之中亦有兵馬調動,故而好奇張望。”那嬤嬤點了點頭,卻仍頗不客氣的教訓道:“眼下四海不寧,是以咱們老爺才要於那兵部留宿值守。奶奶讓如夫人過來,乃是送餐問安。如夫人,你可當自重才是。”

  那轎中人聞言也不再答話。只是長歎了一聲,悠然低聲唱道:“望望鄂王墳,石龜與人齊。塚前方丈土,澆酒渥成泥。雖知生者樂,無益死者啼。如彼墳前馬,張吻不能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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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王、趙、張:指萬歷二十年秉持內閣的王錫爵、趙志皋和張位

  注2、鑒川王公:指隆慶名臣王崇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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