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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神機營之萬歷援朝》第6章:驚變(28)
  “都排好隊……一個一個來……”、“別擠、別擠、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都有”,雖然周銳、樓安站在糧車之上聲嘶力竭的呼喊著,但不斷湧來的饑民卻依舊嘈雜著蜂擁向前,七手八腳的只顧爭搶著那明軍正在分發的乾糧以及那一袋袋的白米和麥粒。

  看著眼前這般令人絕望的景象,徐麟終於意識到楊緒方才所提出的意見,雖然殘忍卻幾乎是唯一行之有效的辦法。可惜一切都已經完了,面對越聚越多的朝鮮饑民。全副武裝的神機營幾乎失去了抵擋的能力,只能任由對方予取予求,甚至原本定好的底線也被一再打破,看著本就不多的存糧迅速減少,徐麟此刻擔心的已經不再是未來的日子將何以為繼,而是當這些糧食本分完之後,神機營又該如何面對那些似乎永遠得不到滿足的饑民?

  好在此時遠處飛揚的塵土之中傳來了一聲聲朝鮮語的喝罵之聲,徐麟雖聽不懂說得是什麽,但見那些朝鮮饑民皆驚恐萬分的四散奔逃,徐麟倒是由衷的松了一口氣,便主動的迎了上前。但待等看清那些趕來的朝鮮兵卒,徐麟心中卻又頓覺失望。只見為首的一名武弁並未披甲、只是穿著一領粗布棉袍,身後跟著十余名和他一樣起著瘦弱劣馬的騎卒。不僅在特意整繕了衣甲、軍械的神機營面前形同乞丐,便是與方才李德馨所率的那些朝鮮兵卒相比也是遠遠不如。

  但那武弁雖穿的破舊,卻似乎驕縱慣了。在神機營的軍陣前勒住坐騎之後,那人竟用那一路抽打饑民的馬鞭,指著徐麟的鼻子用朝鮮語嘰裡呱啦的斥責起來。徐麟正不知如何應答,始終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沈惟敬卻走上前來,不過三言兩語,那武弁便連忙領著一乾騎卒下馬,跪在徐麟面前砰、砰、砰的連磕響頭。

  就在徐麟頗感詫異之際,那沈惟敬卻笑著低聲對他說道:“這廝不過是那朝鮮禦營廳(注1)中區區一個騎士將。今日巡邏至此,見大批饑民聚集便趕來看看。不想卻撞上了我大明的天兵。”徐麟雖對那朝鮮官製不甚了了,但聽聞“禦營”二字,也知其當是朝鮮禁軍中的一員。既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再看其衣著、馬匹,徐麟倒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物傷其類的憐憫來,連忙上前將其扶起。

  沈惟敬又吩咐了幾句,那武弁便連忙招呼手下重新上馬。領著神機營朝著西南方向徐徐而行,徐麟見其為自己開道,也便率部策馬跟上。見沈惟敬與自己並肩而行,徐麟不禁好奇的問道:“沈遊擊,緣何方才那李德馨麾下衣甲鮮明,而這堂堂禁軍卻寒酸至此啊?”

  沈惟敬苦笑著答道:“徐百戶,你有所不知。那朝鮮太祖李成桂本為高麗邊將,我朝初興之際,趁亂回師,佔據王京。其之成事既頗似那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趙匡胤,自也不免重文抑武、厚養士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是以其國中儒學盛行、不事兵戈。飽學之家,世代為官,號稱‘兩班’,小康之家,或為椽吏、或列行伍,乃謂‘良人’。至於那蒼頭群氓、則隻可為奴為仆,鄙稱‘賤民’。”

  徐麟雖未讀過什麽經史,卻也略通歷代興衰之事。聽沈惟敬說起朝鮮國中之事,不禁皺著眉頭道:“朝鮮國中如此看重門第,倒更似我國之魏晉南北朝啊!”沈惟敬讚許的看了徐麟一眼,頷首笑道:“徐百戶說得不錯。兩百余載以來,那‘兩班’弄權於朝野、侵田於鄉野。雖無列土分疆之名,卻有食鄉邑縣之實。天下田賦半入其府,百姓青壯皆為其用。漸成尾大不掉之勢。

若非那國主李氏乃我大明所封,恐早有那莽操之禍。”  沈惟敬言見徐麟聽得甚是認真,便繼續說道:“然那‘兩班’雖不敢窺測神器,但數十年間黨同伐異、互相攻訐。卻也攪得國無寧日。那倭奴未曾入寇之日,那朝堂之上便以那李鵝溪、鄭松江為首,分列東西、嘯聚臣僚。如今此二人雖皆遭彈劾、遠放邊陲,然其黨徒遍布內外。余熾未滅,時有燎原之憂。”

  徐麟對朝鮮政局本就不甚了了,此刻聽到李鵝溪、鄭松江等陌生的名字更隻覺頭大。沈惟敬見他一臉懵懂,便解釋道:“李鵝溪便是那位極人臣的前領議政李山海。方才所見之李德馨便是其的愛婿。鄭松江名喚鄭澈,其族東萊鄭氏,世受君恩,多有女眷入宮。故以寅城府院君之尊而任左議政,亦是朝野領袖、炙手可熱。”

  徐麟聽沈惟敬這麽一說,倒是厘出了些許頭緒。便試探著問道:“領議政總攬朝綱,可比我朝閣中首輔。那左議政雖稍遜一籌,亦不下於次輔之職。不知此比當否?”沈惟敬微微一笑,點頭稱是之余,便為徐麟繼續拆解那朝鮮黨爭之事:“李鵝溪與鄭松江身居要職、各有朋黨。要想徹底壓倒對方,便需從長計議。眼見朝鮮國主春秋日高,中宮樸氏久無所出。那李、鄭兩黨便各自擁戴王子、鼓噪立儲。幾番較量之下,終是李鵝溪所推舉的王次子‘光海君’李琿先拔頭籌。鄭松江擁立王四子‘信城君’李珝不成,反被落了個擾亂后宮、謀害王子的罪名。”

  這些宮闈秘聞雖然有趣,但徐麟一想到自己於重陽佳節護衛皇后、公主登萬歲山時,從錦衣衛口中聽來的那些當今天子欲棄皇長子朱常洛、而立皇三子朱常洵的閑話,卻也不禁頭皮發麻。不禁脫口而出道:“廢長立幼,自古便是取禍之道啊!”沈惟敬雖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似乎也頗為讚同此秉公之論,笑道:“徐百戶說的正是!也多虧早定了那儲君的名份,如今‘光海君’才得以自領一軍,於‘江界分朝’(注2),南下平安、鹹鏡、江原諸道撫軍,才使那朝鮮人心不至盡喪啊!”

  徐麟與那“光海君”李琿雖尚未蒙面,但聞其在父王、重臣皆倉皇北逃之際,仍能率軍南下,倒不由得對平添了幾分好感。轉念一想,卻又頗為不解的問道:“那‘光海君’既已成勢,那李鵝溪的領議政之位自當穩若泰山才是。緣何竟也遭彈劾去職啊?”

  沈惟敬淡然答道:“自古‘月盈則虧、水滿則溢’,那李鵝溪雖扳倒政敵、大權獨攬。卻也終究難逃位極而眾妒之困局。何況那倭奴長驅直入,他身為領議政亦是難辭其咎。是以兵戈一起,其便在朝野彈劾之下,奉旨外調去了。”聽沈惟敬這一番如數家珍般的評點,徐麟本對朝鮮政局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但他細細一想,卻又仍覺不妥,隻得再次問道:“沈遊擊,那李鵝溪、鄭松江既已先後下野,卻不知而今身為領議政者又是何人黨羽?”

  沈惟敬哈哈一笑道:“那東、西兩黨之中才俊輩出、各領風騷,豈能斷了香火?鄭澈雖遭外放,那西人黨魁尹鬥壽、尹根壽兩兄弟卻仍身居顯位、與之為援。李山海被罷,接任領議政者卻仍是東人黨首柳成龍。其愛婿李德馨更主持邦交、往來於那倭營與我大明之間……”

  說到此處,徐麟自然想起那日在山海關時,沈惟敬曾向宋應昌提及朝鮮國中有重臣暗通敵國。連忙問道:“沈遊擊,如此說來,那李德馨可便是圖謀背明事倭之人?”不想沈惟敬笑著搖頭道:“若如此擺明車馬,倒還好辦。可這義州城內波詭雲譎,老朽也一時看不透啊!”見徐麟臉色陰沉,似是甚是憂慮。沈惟敬便寬慰道:“徐百戶也不必太過在意,前日老朽孤身前來,尚且能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得朝鮮君臣歸心。此次有汝相助,想來更是無妨。走,咱們先去找那柳成龍領些軍糧來,免得咱們神機營的手足們餓肚子。”

  義州本是座不過方圓十余裡的邑城,陡然接納了朝鮮國王行在及隨行的大小臣僚、官私兩軍,早已不免人滿為患。只能在離城十裡建立木柵,將各地湧來的難民皆被擋在其外。把守木柵的朝鮮軍兵雖認識沈惟敬,卻也不敢貿然放神機營大軍入內。一番交涉無果之後,徐麟也隻得命楊緒、周銳、樓安三人先領兵在木柵外等候,自己則帶著胡福、胡壽、顧福同、王升等親兵,隨沈惟敬去拜會那領議政柳成龍。

  沈惟敬往來多次,早已輕車熟路。竟也不入城,卻徑直朝著義州東郊的一片丘陵而去。見徐麟甚是不解,沈惟敬忙解釋道:“義州內城早已被辟為朝鮮國主的行宮。那些名宿重臣便只能暫居於那統軍亭、薛禮廟一帶。”言罷,沈惟敬將手中馬鞭遙指,徐麟順那方向望去,果見不遠處的山丘之上以一座巍峨的軍亭為中心鱗次櫛比的坐落著數十座宅邸。雖談不上富麗堂皇,卻也碧瓦朱甍、屋舍儼然。令人難以置信此地在數月之前竟不過是一片荒地校場。

  來到統軍亭山下,徐麟更見無數家丁婢女往來於大大小小的貨攤之間,置身於這片熱鬧的市井之中,徐麟竟絲毫感覺不到絲毫的亡國之憂。沈惟敬領著徐麟下馬步行,順著青石鋪成的小徑拾階而上,此時徐麟才發現在這山上家家戶戶的門前皆站著十余名挽弓挎刀的青壯男丁。其中更不乏有那身著重鎧、手持長槊的甲士。徐麟正在納悶之際,沈惟敬卻已看破了心事,小聲說道:“這朝鮮自古便有私兵之製,歷代國主雖皆欲革此弊政、然卻難根除。而今倭奴入寇,豪強大戶更公開豢養死士、聚斂甲兵。”

  徐麟自幼生長在京師重地,對此等私藏軍械之事最是敏感。便不解的問道:“如此公然反禁,便無人過問嗎?”沈惟敬笑道:“那‘兩班’本就奴仆成群,其中有幾個身懷武藝何過之有?何況如今兵荒馬亂,為人臣子者招募義兵抗倭亦屬分內之事。是以越是朝中重臣,那家中私兵便越是為數眾多。”

  說話之間,沈惟敬已領著徐麟來到了柳成龍的府邸之前,支應門前衛士入內通稟之後,不一會更有見年輕的儒生昂然而出,與沈惟敬見禮道:“沈遊擊、徐百戶,家父已在正堂會客,兩位且隨我來吧!”經沈惟敬介紹,徐麟才知此人乃是柳成龍的次子柳袽。步入柳成龍的府邸之中,徐麟果然見百余名私兵正在操練軍械,雖還不甚嫻熟,卻也似模似樣。

  徐麟見柳袽雖文質彬彬、但眉宇間卻不乏英武之氣。以子推父,便不由對即將謀面的柳成龍已有了幾分好感。卻不料他與沈惟敬尚未踏上柳府的正堂,便聽屋中有人憤懣不平的說道:“此事既是關系重大,那便當去問那崔大人,成龍位卑言輕,豈敢妄自決斷!”柳袽見狀,連忙請沈惟敬與徐麟在堂下稍候,自己則腳步匆匆走上堂去,片刻之後才無奈的恭送著一位氣哼哼的老者出得門去。這才回來請沈惟敬與徐麟上堂。

  跟著沈惟敬一共躬身行禮之後,徐麟這才抬頭望去。只見站在正堂中央的書桌之後柳成龍雖不過五十歲左右的年紀,卻已是皺紋堆壘、鬢角花白,此刻更因余怒未消,而眼眉倒立、滿臉通赤,更顯得形容憔悴。見到沈惟敬與徐麟之後,柳成龍這才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盡量平和著語氣說道:“沈遊擊、徐百戶,兩位遠來幸苦,還請坐下奉茶。”

  沈惟敬帶頭謝過,領著徐麟在一旁坐下。端過婢女送來的香茗,細品之後,這才開口說道:“領議政……”不想他話尚未說完,那柳成龍已然擺手言道:“沈遊擊,老夫早已被罷。沈遊擊若有事,可移步議政府,去找崔興源崔大人商議。”沈惟敬雖聞言一愣,但很快便又滿臉堆笑道:“汝國中升遷之事,向與大明無涉。然有關天兵渡江助剿之事,沈某隻知柳公、不知有他。”

  柳成龍聽他這麽說倒不禁皺眉微展,似有幾分得意。但轉瞬之間卻又臉色一沉,甚是不滿的答道:“沈遊擊既然說到這渡江助剿,那成龍倒要請教:閣下數月之前便信誓旦旦,言說天兵七十余萬已聚集遼東,不日便可出師。又道南軍數千已至江北,可先入義州雲雲。然旬月以來,天朝卻並無一兵一卒渡江,不知是何道理?”

  徐麟見柳成龍如此頗不客氣的當面指摘,倒不由得為沈惟敬捏了一把汗。卻不料那沈惟敬只是呵呵一笑,竟雲淡風輕的答道:“柳公,汝既曾為領議政、位列備邊司,當知那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大明雖有雄兵百萬,卻終距汝國有千裡之遙。自當先聚糧秣、備舟師、集車馬,而後方可進兵。否則我大軍一到,未曾接敵,那人吃馬喂的,只怕便已將貴國吃垮了!”

  柳成龍知他不過敷衍搪塞,便當面拆穿道:“天兵既為助吾復國而來,那朝鮮軍民人等自當竭盡所能、壺漿簞食。何況鄙國今雖困頓,供養幾千南兵之糧也還是有的。”沈惟敬知其是有意拿捏自己,便哈哈一笑道:“柳公忠君體國,實為朝野之楷模。只可惜汝國之人如柳公這般一心為公者、實是鳳毛麟角啊!”柳成龍見對方明褒暗貶、竟揶揄朝鮮臣僚各懷私心,不由怒道:“沈遊擊說得哪裡話來?這義州城內皆朝廷股肱,百圓百裡俱是國之赤子,何言成龍一人為公啊?”

  正在品茗的沈惟敬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碗,拱手謝罪道:“沈某口誤,還望柳公不要見怪,只是此一路之上,倒聽得幾首童謠,沈某愚鈍,還想向柳公請教一二。”見柳成龍不置可否,沈惟敬便兀自唱道:“漁陽鼓、分朝至靈武。馬嵬無繩,玄宗難入蜀。漢水汙、大同濁、鴨水難渡、平壤有羅。世宗張弓、燕山當去國。”徐麟一路之上倒也的確聽過有人傳唱過這兩首童謠,他讀書不多,只能隱約猜到第一首講的似是唐代的故事,後一首的含義卻終參詳不透。

  只見柳成龍聽完之後又氣又急,竟拍案怒斥道:“此等妖言,是欲亡我朝鮮啊!”沈惟敬卻依舊不緊不慢的笑道:“柳公果然通曉大義。在沈某看來這兩首童謠,一乃借天朝‘安史之亂’的舊事,鼓動‘光海君’效仿那唐肅宗於靈武登基。二則公然映射汝國當朝為那昏王燕山君(注3),欲取而代之。暗中為此圖讖緯書之人,所謀甚大、其心可誅啊!”

  柳成龍此刻被沈惟敬說中了心事,倒不免有些手足無措。隻得低聲問道:“那依沈遊擊看來,該當如何?”沈惟敬卻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連連擺手道:“老朽下車伊始、便前來拜望柳公。尚不知這義州城內情形……”柳成龍雖知對方早已成竹在胸,卻也只能將自己所憂之事和盤托出:“沈遊擊,實不相瞞。自汝歸國以來。這朝中局勢可謂一日三變。在下因大明天兵遲遲不至,國主遷怒下來,是以罷黜吾內外諸職。而今那尹氏勾結內宮、把持朝綱,日夜慫恿國主召回世子,另立儲君。”

  沈惟敬見柳成龍擔心的竟是其東人黨擁立的“光海君”難保世子之位,便不禁冷笑道:“柳公,自古這立儲之事,關乎國本。汝國主豈能兒戲視之?況‘光海君’領兵在外,已成重耳之勢。在沈某看來,汝國之憂非在世子之爭。而在向背順逆。”沈惟敬的話剛說完,迎著其咄咄逼人目光的柳成龍額頭上早是滿是冷汗。只能唯唯諾諾道:“我朝鮮心向天朝,已屢次遣使自辯。眼下雖困守一隅,亦當與那倭奴死戰到底。沈遊擊多慮了。”

  沈惟敬突將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放下,聲色俱厲道:“柳公既然這麽說,那惟敬便鬥膽直言:貴國近日三番四次派遣密使去見那小西行長所為何事?鼓噪遷都又是何故?”柳成龍沒想到沈惟敬對義州城中之事竟了如指掌,連忙辯解道:“遊擊大人不要誤會,只因前者先生與那倭酋商定五十日不戰之期將至,是以借遣使之名探問敵情罷了。並未與那小西行長有何密議。至於遷都,不過是有人見義州地方局狹、凜冬又近,欲慫恿國主南下江華島就食。然我國主駕臨義州,便為恭迎大明天兵,故已下明詔罷議遷都之事。”

  柳成龍的這一番強辯,便是對朝鮮政局不甚了了的徐麟聽來,也覺得個中必另有隱情。沈惟敬自然更不會放他過去,更進一步恫嚇道:“柳公,沈某知汝乃謙謙君子,必不會行此蠅營狗苟之事。然觀貴國往來,卻前後相抵之處甚多。豈能不令我大明心存疑慮。沈某此番歸國,所過之州郡皆言朝鮮與倭奴相通,同叛天朝、當共擊之。”柳成龍雖知他言過其實,卻也不得不辯白幾句,但他尚未開口,那沈惟敬卻話鋒一轉,笑著說道:“然在下終究與柳公相交一場,豈可坐視局面糜爛至此。是以自當居中轉圜,與那石司馬、宋經略反覆相商,方始求得神機營天兵一旅隨我渡江。這位便是那神機營選鋒百戶徐麟、徐仲瑞。”

  柳成龍早已被沈惟敬說得心驚膽戰,聽聞明軍終出兵助戰,連忙起身恭恭敬敬的對徐麟重施一禮。徐麟正待還禮,卻不料柳成龍已頗為懇切的問道:“不知,徐百戶這才帶了多少人馬過江?”徐麟未加思索,便據實答道:“在下營中步卒四百六十一、騎卒八十九、雜役七十三……。”沈惟敬連忙打斷道:“此乃前鋒之數,後續大隊押送火炮、輜重,正兼程趕來。”柳成龍聞言雖微微點頭,卻還不是忍不住低聲自語道:“恨少、恨少啊!”

  沈惟敬見徐麟泄了自己的底牌,不免有些懊惱。但此刻卻也只能硬著頭皮提議道:“神機營前鋒此刻正候於義州城外,還請柳公傳令,先放其入城。”柳成龍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這才悠悠答道:“此事……且待我回稟國主之後,再作商議吧!”沈惟敬見對方如此輕慢,卻也不免多說什麽。隻得低聲問道:“犬子嘉旺前日渡江過府報信,想是柳公忙於公乾、未曾得閑一見,可否查問此子現在何處?”不想柳成龍聞言卻是一臉疑惑,許久才答道:“成龍這幾日都在府中,卻不曾聽聞沈嘉旺前來求見啊!”

  見沈惟敬從柳成龍的府邸中出來便思緒不寧,徐麟隻道他不見了兒子情緒低落,剛想開口安慰,卻不料那沈惟敬卻怒氣衝衝的說道:“徐百戶,不是老朽說你。但像此等營中兵數之事,又何必向那柳成龍據實相告啊!”徐麟也知自己方才一時心直口快,壞了對方的大事,隻得連聲抱歉。沈惟敬氣哼哼的擺了擺手,一臉不忿的說道:“此事與老朽本無瓜葛,隻可憐那些神機營的兄弟們今夜只能在城外露宿咯!”徐麟經他這麽說,不由得又想起在那江邊賑濟饑民之後,軍中存糧已所剩無幾。 如若拖延數日,神機營難保沒有斷炊之虞,更隻覺頭皮發麻。不知該如何自處。

  恰在此時,不遠處的一座宅邸門前卻轉出一人,看到徐麟之後竟頗為親切的走上前來,哈哈大笑道:“徐百戶,想不到咱倆竟是殊途同歸啊。”徐麟抬眼望去,卻只見那李得全似是剛喝完酒,正滿面紅光的看著他。徐麟此時心煩意亂,也懶得與他客套,只是隨意的拱了拱手,道了聲:“前輩,徐某還有要務在身,不便久陪”便欲告辭,卻不想那李得全卻酒氣熏熏的笑道:“什麽要務?還不是自己一時心軟,虧空了將士們的口糧嗎?”

  徐麟沒想到此事李得全竟已知曉,面紅耳赤之際,更心懷僥幸的說道:“前輩說得如此輕松,莫非有法子助我?”李得全連忙搖頭道:“這年頭,義州城外的米粒都比金子值錢,我一個糟老頭子有什麽辦法!”但就在徐麟倍感失望之余,卻聽那李得全又笑道:“不過你們神機營刀矛箭銃齊全,難道就眼睜睜的餓死不成?只要敢殺人,我準保那些糧食乖乖的回到你徐百戶的手裡,說不定還能翻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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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禦營廳:朝鮮王國“五軍營”之一。

  注2、江界分朝:指萬歷二十年(1592年)六月間,朝鮮宣祖李昖於將子江畔將剛剛被正式冊封為王世子的次子‘光海君’李琿留在前線“權攝國事”而自己逃亡義州。

  注3、燕山君:李氏朝鮮第十代君主李?,因荒淫無恥而被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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