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上晚班

　　2023年8月29日星期二，這是夏日中一個平常，也是微熱裡帶著若乾大氣芬芳的一天。她停好從地鐵站口騎過來的自行車後，便徑直向公司所在那棟大樓的一樓大廳走去。

　　這個大廳還是挺大的，是個幾近於正方形的30米見方空間，電梯井在這個大正方形的中間。

　　一樓大廳裡，她看到大門口和總服務台兩處的保安大叔正在交接。來接班的那兩位雖然背對著她，但她還是能看到他們手上提著的袋子裡放著一會兒的晚飯。

　　大廳牆上，電子鍾顯示的數字是18:59:57。

　　走進電梯，按下17樓的數字後，電梯門緩緩關上。“七個月前剛竣工的大樓就是不錯”，她不禁想道。電梯門不像那些老樓都被磨得花裡胡哨，隨著鋁合金電梯門的關閉，她的臉也被清晰地倒影在上面。

　　嗯，被反射的除了她的臉，還有她背後電梯壁倒影的她背影。

　　嗯，她背靠的電梯壁上，同樣因為嶄新光滑而倒影了她背影。

　　不過……兩塊像鏡子的東西，互相反射的話，應該會無窮地倒影下去，如果仔細看的話……

　　這時，電梯裡電子鍾顯示的數字是19:00:03。

　　1，2，3，4，5，6，7，8，9，10，11，12，13，14，15，16，17，叮，17樓到了。電梯門緩緩打開，她倒影在電梯門上的臉和背影，也隨著電梯門縮進電梯井裡而消失。她用右手食指的第二個關節碰了一下筆尖，輕輕咳了一下，便走出了電梯。

　　17樓電梯廳裡，黃色LED暖光把這個空間裡的每個細節都照射得清晰可見。

　　在這裡，電子鍾顯示的數字是19:00:11。

　　走進辦公室，上白班時沒做完工作，剛做完手頭事情的幾位同事已經開始在收拾東西。五六位同時跨上自己的雙肩背包或是單肩提包後，匆匆和她打了個招呼便陸續往17樓的電梯廳走去。

　　她的辦公桌在朝向西邊的窗邊，距離這個窗戶四五十米外是隔壁的另一棟辦公樓，那棟樓的一個角就正對著她這邊，擋了她朝西邊看風景的所有視線。雖然是一間西曬的辦公室，但充足的空調和隔熱的玻璃，讓這個辦公室依然保持著二十三攝氏度的舒適溫度。公司對員工也很好，安排了加濕器，在牆上的溫濕儀總是提醒著員工，大家所處的空間是多麽宜人。

　　不知不覺，天空的顏色從深藍變成了淺灰，從淺灰變成了深灰，牆上電子鍾顯示的數字也變成了20:37:23。

　　兩百多平方米，白色為主色調的辦公室裡，現在只剩下她、一位坐在東北角，一位坐在房間東邊——辦公室大門口的兩位同事。這兩位同事真刻苦，從她進入辦公室的七點多幾分到現在的九點只差十幾分這段時間裡，都沒站起來去過洗手間，也沒動放在桌上的外賣，嗯，那應該是這兩位的晚飯吧。

　　有那麽努力的同事，她也告訴自己不能落後於人。把自己的筆記本和筆記本電腦都放在桌子上，打開電腦屏幕，也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不知不覺，電子鍾顯示的數字變成了21:53:07。

　　她伸了個懶腰，瞟到了那兩位在東邊和東北角的同事，兩位同事還在那裡，桌子上裝外賣的袋子好像還是沒動過。

　　進公司前喝的咖啡讓她有些坐不住了，她匆匆去了一趟洗手間，回到辦公桌前坐下。

　　電子鍾顯示的數字變成了22:04:04。

　　這時，她左後方屋頂，傳出了一陣“嗒，嗒，嗒”的聲音，就像是樓上有人把玻璃彈珠掉在了地板上的那種聲響。

　　她猛地回過頭去看，發現東邊和東北角的兩位同事，站在她後面，看著她。

　　她的尖叫聲，伴隨著她尖叫聲的回聲，以及她尖叫聲回聲的回聲，還有夾雜在尖叫聲裡的“其他”聲響，幾乎響透了15樓到20樓的每一個角落……

　　她的名字，沒多少人記得，不過，大家都叫她“阿飄”。

　　作者按:上面這個是鬼故事嗎?

　　不是。

　　原因是這樣:

　　第二部分科學解釋

　　由前往後說，“阿飄”在很多流行文化裡，被人們作為鬼魂或是幽靈的代名詞。在這個故事裡，主角女孩由於能力出眾，被公司安排成經常出差，到外地做訪問、盡職調查的職位，經常都不在公司，而導致了大家認為她的行蹤“漂浮不定”。“阿飄”的外號也就從此而來，不過生性平和活潑的女孩，也很喜歡這個聽起來飄逸自由的名字，她也就沒有費心去糾正同事們這個善意的外號。

　　早已被文案工作忙昏了頭的阿飄，加上當天外面炎熱的天氣和辦公樓裡的低溫冷氣，這位主角女孩多少有點中暑的症狀。多方面的因素加起來，她昏昏欲睡的精神狀態，自然沒有注意到那兩位同事移動到她的背面。而兩位同事自然也看到了聚精會神工作的阿飄，他們也知道今天的一定會讓在外面一天的這位女同事十分難過，所以他們就力求在不打擾阿飄的情況下，想給她一個驚喜——一杯清涼可口的手打檸檬冰茶。

　　剛才阿飄在門口看到的兩個外賣袋子裡，裝的是這兩位同事的晚飯，而他們中的一位對阿飄頗有一些單相思的好感。他在從主管那裡獲知阿飄今天晚上也會到公司加班的信息後，那位同事在外賣點飲品的時候，自然也就沒有落下阿飄的一份。

　　為什麽會有“嗒，嗒，嗒”的聲音呢?在一開始的故事設定裡，已經表明了這是一棟新建的辦公大樓。在大量使用水泥構建大樓柱子、牆體和地板的情況下，這種新建成的大樓往往還處於水泥深度乾燥的過程中。而在這個過程裡，熱脹冷縮加上水分丟失，都會讓水泥發出像彈珠掉在地上的那種聲音。

　　為何阿飄會很清晰地聽見呢?因為聲音在固體中更易於傳播，再加上她的辦公桌靠近牆邊，所以她就更容易聽到水泥那種熱脹冷縮的聲音。除此之外，心裡已經有一些“恐懼感”的阿飄，對於這些異響又會比正常狀態時更敏感，所以這樣的“嗒，嗒，嗒”對於她來說就更加地清晰異常。

　　為何剛進電梯的阿飄看到電梯箱裡的時間是19:00:03，而僅僅8秒鍾後電梯就能爬升17層樓呢?這也很容易解釋:因為一棟大樓裡，通常電梯相對於大樓其他部分都會有獨立供電系統。而為了方便施工和安裝，電梯裡相關的其他控制系統，包括時間顯示的設置，也就相對於獨立於大樓其他部分。這種情況下，再加上大樓運行初期的電梯斷電調試、緊急意外測試等因素，電梯的時間顯示慢於整個大樓其他部分的電子鍾，也是情有可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