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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宇宙開拓史》第6章 雲津星
  雖然剛過去了不到八百年,“雲津”這顆星球名字的含義卻已很難考證,在星球相關條目,有關名字的描述,有“Cloud Ford”,“Y.Z.”這兩個幾乎無關聯的詞組和縮寫能被找到。不過,有煙草行業內的學者認為,這兩個宇宙標準中文的單字,應該出自古代地球上兩個重要煙葉產地的中文名稱首字。這樣的情況在過去多年裡,多種源於地球的語言在長期相互滲透、相互排斥、相互共生,再到相互參考過程中,很多單一詞源的詞匯本來具有的本意早已迷失在了歷史的泥坑中。

  雲津星值得一說,是因為它被開發於宇宙開拓早期,在那個人們需要高適居度星球來建立更多定居點的時代,這個Kamin指數高達998.7的星球,被國際煙草協會用三百九十七噸黃金買下了二百九十九年的開發權。經過煙草協會三十年的全力開發後,星球在隨後二百六十九年的使用期裡為協會創造了無法估量的財富,並使他們在宇宙紀元536年、835年、1134年三次以高額聯合認證信用點的更新稅和營業稅成功延期開發權,而且大家相信二百一十六年後協會必然能與星際政府簽下第五個二百九十九年的星球使用合同。

  煙草在22世紀慘痛的大衰退時期後,本來應該與其他生物鹼、致幻劑和其他有成癮或有強烈脫癮症的毒品一起被嚴格查處、消滅、掃進歷史垃圾堆。但全人類裡200億的煙民,這個數字比除酒精外所有成癮性物品依賴者數量總和還多至少一個數量級的反對聲,還是讓執政者妥協了。不過所幸的是,地球上所有大大小小罌粟種植園和化學毒品製造工廠作坊被軍隊剿滅,數億有深度成癮症狀的癮君子被統一安排在澳大利亞的十五萬個強製戒毒機構,同時所有從太陽系出發至外太空的飛行器均在海王星軌道被以底朝天的強度翻找任何可能用來複種受限生物鹼植物的種子。

  在全體意志和堅決手段下,歷史上最後一位嘗試過含有鴉片鹼成分毒品的人類於宇宙紀元103年在法斯托夫星安靜的去世,這意味著毒品與這個種群長達千年的拉鋸戰以人類的勝出結束。而煙草,這個有著更長歷史,吞噬了更多生命,蒸發掉更多財富的植物製品,卻因為利益、妥協和從眾,像一個生長在腦乾裡的腫瘤一樣,被人類攜帶著撒向了宇宙。

  一份早已公開並收錄在歷史材料裡的商業計劃書告訴我們這些後來人,宇宙紀元203年剛剛通過1-7-23號星隧發現297239號行星時,煙草協會已經預計到,未來數百年裡爆炸式增長的人口總數和星際探索中產生的風險和焦慮,將使煙草這種傳統被使用的鎮靜劑使用量和消費量以幾何梯級增長,而當時地球上零星幾百萬畝的種植面積不可能滿足未來的需求。

  宇宙紀元230年代的人類社會還未引入基於各星球生產能力、人口、資源豐度和貴金屬儲備加權計算後的聯合認證信用點系統,所以當全球煙草協會在地球L1中心空間站移交開采自超過三十個星系的三百九十七噸黃金、一百五十三噸銥和九百零一噸銀給聯合政府時,人們對協會超出預計的財富感到無比驚歎。

  高達999.7的kamin指數足以表明雲津星環境對碳基生物的友好性,該星所在星系共有5顆行星,除雲津外的3顆屏蔽了外來隕石和小行星的氣態行星和1顆類地行星均處於適居帶之外。3顆直徑為零點五倍至一點三倍月球質量的天然衛星,

為覆蓋星球百分之六十七表面積平均pH值7.13的弱鹼性海洋提供了恰到好處的潮汐力,並配合洋流和地熱等複雜因素形成了比肩地球幾個傳統煙葉產區的季風與降雨條件。同時,和太陽類似的O型主序星提供的輻射、近二十九度的星球自轉偏角、幾近正圓的公轉軌道,和三十七小時的自轉周期,使得雲津星全球百分之八十七位於一千三百米至一千七百米之間的陸地,可以擁有每年一萬三千小時的日照時間,並能常年在日出與日落之間得到高達十攝氏度的溫差。  上述“太空地理環境”的優異,配合上極其類似地球的形成過程,再加上此星球實際上處於一個剛剛從差不多持續了五千年的冰河期生物大滅絕逐漸恢復的時期,大型掠食者還未有足夠時間被演化出來,而土壤營養豐度平均水平已大幅度超過地球。這樣環境優異的星球本來必然是會成為不少於一百億人的歡樂家園,而荒唐的人類依然最後將它承包給了商業機構。

  其中的因素很多,一方面是由於當時那些支付費用的貴金屬能使因為前二百年躍進式向外開發而幾近破產的聯合政府度過財政危機。另一方面,也許是因為當時被遊說的袞袞諸公耳根歷史性的軟化,同時是因為那二百億煙民對當局的影響還十分巨大。

  確實在那次人類歷史上第五次大規模的全體投票裡,這些“抽煙的人”對那次公投起到了決定性的影響。基於這些必然和偶然的因素,雲津星這樣的模式在直至今日的人類歷史上,也成了絕唱。從那以後,不再有任何適居度高於996.7的星球,被授予單一的商業團體,用作單一目的的商業開發。

  為了適應工業化生產,雲津星南北回歸線之間,佔全球總土地面積百分之七十三的五億平方千米,同時被全球三十一條主要河流徑流面積覆蓋的優質可耕土地被規劃成平面煙葉農場和後期自然發酵倉庫。這種沒有采用24世紀後便已流行的立體種植工藝,十分奢侈種植方式一直被相關環保人士攻擊和詬病。種植區被有序的分為四個輪耕區,以保證土地的肥力至少在每一百年內無須人工過度介入維護,而處於煙葉休耕期的土地又為星球不多的人口提供了充足的糧食、食品級工業酒精原料和食品原料,同時也使雲津星成為B號星區第五大糧食和第三大禽肉出口地。

  可能在多種社會性和科學性的因素下,雲津星自宇宙紀元330年前後完成初始開發後,在從那以後的近八百年裡,星球的生育率一直維持在百分之二點五左右,也就造成該星球人口常年都保持在了一千萬上下,是今天所有非改造自然住人星球裡人口密度最低的世界。這一千萬農業技工、機械技工、生產管理員、大中小學教師、政府管理者、商業大亨、無業遊民、研發研究員、安全安保人員、空間站輪班人員和邀請自所有住人世界的專業煙草品吸員,被安排在南北回歸線至南北極圈之間,由工業區、商業區和航空港組成的各城市圈裡。

  三億七千萬平方千米的煙葉種植區被按需求比例總體劃分為香料煙、白肋煙、雪茄煙、複烤煙和自然香精原料種植區。研發自地球,被精心安排選種、育種、種植、維護、收割編程,又專門針對各類單品煙葉細化、優化程序的五千萬台專業機器人被部署在各個農場。

  每年三百億噸各類新收割的煙葉被重複著20世紀便已有的過程:去梗、打葉、複烤、儲存,被儲存並自然發酵的葉片被送進從製絲到包裝全自動生產的全球七個工廠,成品煙草被直接從航空港運往軌道貨運空間站,發往位於一百多個星系的三千二百個住人世界。

  早在雲津星完成建設的宇宙紀元350年,整顆星球上的成品煙生產能力就已經達到了匹配五百年後全人類宇宙1200億煙民的每年5000萬億支。自21世紀初遍布世界的各大煙廠開始“智能化”和“黑燈化”改造以來,近五百年的迭代使此行業的相關設備更是向著柔性化和更接近極限的高速化發展。雲津星上的工廠更是成為從落成至今,人類宇宙裡從農產品到工業商品的輕工業製造典范和標杆。雖未專門發展旅遊業,每年L1豪華的太空接待站和若乾陸地上的各式或奢或簡的酒店旅社,總會接待幾百萬來自各星球的工業官員、產業投資者、相關領域學者和偽裝成其他身份的抗議者和蓄意破壞者。

  在這個年代,煙草包裝已經是僅存幾種仍然使用紙作為附屬包裝物的物品,每一萬支成品煙平均需要使用五千克各類紙質輔材用於卷接和包裝,所以每年二十五億噸的各類紙品裡的百分之七十三需要由雲津星處於寒溫帶平均二十四個當地月即可成材的工業化森林來自給自足。

  距離星球下一次向星區政府更新使用權還剩二百一十六年,沒有人擔心有著2000億吸煙者的人類宇宙會使協會因為資金短缺而無法繼續對這裡的經營。長期一家獨大,同時又長期保持警覺,用盡所有手段讓稍成規模的競爭者被及時退出行業,也使雲津星在商業上一直保持著壟斷地位。

  危機的遊絲似乎正在人類宇宙中蔓延,過快的星隧開啟和更多的星系被發現,讓人類的足跡邊界在宇宙中不斷被拓展。更多的住人星球和星系顯而易見的處於現有技術條件下的通信效率和運輸效率之外,這樣的遊絲也許要在數百甚至千年之後才能被會聚成能被感覺到的稀薄氣團,但由於諸多物理和數學規則的限制, 這樣的一天卻不可避免。在那樣一個必然充滿狂暴戰爭的未來,雲津這樣純粹以商業目的建立的星球將會長袖善舞保全自己還是被歷史戰車碾壓成齏粉,也許連心理史學協會都難以預測吧。

  站在今天的角度來看雲津星近二千年的歷史,確實是一部集合了人類工業生產、組織管理和商業運作,同時又能長期遊走於各個動蕩期人類宇宙裡各個政權之間的典范。雖然自從宇宙紀元700至800年間,初期的煙草行業協會因為地球的沒落而失去對雲津的控制,但在往後千年星球所有權數次易手中,星球對全人類煙草行業,不管是產量、技術還是商業上的壟斷地球一直沒有動搖。

  雖然在宇宙紀元2791年時,雲津星毀於不可避免的主序星氦閃,最後一任星球所有者,第七星區城市實業開發集團,依然從這裡帶走了價值十七萬億聯合信用點的現金,以及足夠未來整個人類宇宙消耗近十年的煙草製品庫存。雲津星在存續運行的兩千四百六十一年中,為人類留下的若乾經驗和科研成果,依然是很多領域相當寶貴的財富。因此,後來五十年間,第七星區城市實業開發集團將之前存於雲津中心檔案館和圖書館裡的那些非敏感資料匯編成了《雲津史話》,該書是宇宙紀元2843那年全宇宙的暢銷書第一名,並且連續十七個月穩居榜首。

  《人類宇宙開拓史》編撰委員會在《開拓史》立項時,便向開發集團申請了雲津星敏感檔案的讀取權限並獲得了同意,這部分內容被收錄在了《開拓史》的第三部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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