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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宇宙開拓史》第62章 歷史大綱 第2部分 中
  那段時間裡,軍隊的工作主要是用武力手段威懾那些繼續使用原有貨幣體系,或是那些堅持以物易物,以及囤居奇貨的商賈和個人。在這個過程中,各個星區那些潛伏的反抗勢力,以及那些守舊的力量利用這樣的衝突紛紛開始了各種串聯活動。而由於多數地方已經實行了至少五年至十多年的非軍事化,使得這些沒有暴力手段的反抗者,很快就被這些職業軍隊組成的治安和憲兵力量撲滅了。

  在軍隊物資儲備運輸隊高頻率、不計成本的運力支持下,對很多重點星區和星球的物資供應甚至達到了平時的五倍至十倍。物資的充裕使得在當地推行新貨幣政策的官員手中有了足夠的籌碼和底氣,在此期間相關政府部門又向這些星區和星球的全體公民發放了一定數額鋰本位信用點的消費券。此舉雖然被那些本地反對者們稱為“賄賂”民眾,但卻有效地消解了很多潛在的怨氣和反對意願。

  與平抑物價同時進行的,是新鋰本位信用點與原有各星區貨幣的兌換。在充裕的物資供應下,這個部分的工作在大多數地區都進行得頗為順利。根據各個星區和星球的經濟水平,天魁政權的中央財政部和中央銀行制定出了針對各個地方原有貨幣的兌換比例。雖然這些“匯率”從表面上由於低於大多數地區的市場預期,而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第二輪、第三輪囤居商品,但由於巨量物資的運輸抵達,這些情況在政策實行的一至兩年內都得到了比較妥善的解決。

  當然,那些被武力和暴力熄滅的怒火與怨氣並沒有隨著新政權的穩固而消散。它們潛伏下來,積極參與這個統一了整個星系團新政權的建設大計,同時也在用屢試不爽的方式重新參與到星區與星系政治之中。它們,在伺機而動。

  如果用我們後世的眼光來看這段天魁政權統一過程中同時進行的貨幣統一,還有隨後的大規模星隧開發,可以看出原有部分既得利益者的沒落,以及它們重新包裝自己後的粉墨登場。但處於那個時代的新政權,並沒有強大到可以由裡而外、從上到下地一直保持對這些因素的戰鬥力。或許,如果天魁政權的延續時間可以長到百年甚至兩百年以上,這些問題會隨著時間以及更多的因素被消解,但這個殘酷的,人類組成的超星系團社會並沒有留給他們這樣的時間。

  鋰本位信用點體系的統一政策,以及政策發布後期間近五十年的行動主要集中在經濟層面,所涉及的主要還是民眾日常的消費和那些囤居大量商品的商戶,其中的利益糾葛多半可以用經濟手段和比較有限和克制的行政與暴力手段解決。而在同期實行的“星隧暢通計劃”,卻需要動用更多的軍事資源來保證其順利推行。

  眾所周知,在“第一星際時代”的最後一百多年裡,由於地球對整個星系團政治與軍事的掌控力下降,出現了大量以星隧或是資源型星球和星系為核心的“塢壁”星區。這些地區雖然多數體量有限,但由於長期和海盜等犬牙交錯的勢力進行著你死我活的武裝鬥爭,使得他們一般都擁有一支規模不大但戰鬥力強悍的武裝力量。

  這些塢壁星球或是星區,由於長期處於獨立或是半獨立狀態,它們所形成的政權無須對更高一級的政府負責。一般來說,下級政府對於上級的權力與義務,主要體現在財政稅收和對外軍事防衛方面。但在這些星區與星球上,他們的長期半獨立狀態使得自身幾乎所有的財政收入可以被全部調配到本區的日常開支上。

一百多年的時間裡,這種自治狀態,很自然地培養出了忠於本地政權,或是忠於本地利益的若乾地方勢力。這些勢力治下的民眾,也由於長期獲得了這些“自治”得來的好處,也更傾向於保有原先的這些“地盤”和利益。  從這些具體星球或是星系、星區的個體利益來說,通過高額的星隧通行費用和某些區域性壟斷的優勢資源售賣,可以讓它們擁有巨大的財政靈活性,以及給予民眾更多的福利和社會投資。但如果從整體超星系團人類的角度來說,這些各不統屬政權使用自己握有資源與其他相鄰政權之間的傾扎,甚至戰爭,卻使更多的民眾蒙受了顯性或是隱性的巨大損失。

  用古代中國的政治經驗來看,多數人對秦朝首次統一中國本部發動的戰爭以及後續諸多問題持保留意見。但該朝統一後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對黃河流域乾流和支流水利設施的統一管理和改造。帝國將以往各國用來提防或是準備用於軍事目的的若乾水利設施改,建成更符合自然規律和民眾耕作需求的狀態。

  這一行動,以及其他諸多如統一度量衡、貨幣、文字、開修馳道等在當時付出了巨大經濟、政治、民力和生命代價的工程,客觀上為當時更大地域范圍內的經濟活動提供了巨大便利,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交易成本。而這樣的歷史經驗,以及民眾客觀上能得到的諸多實際好處,使得中國從夏朝至公元十九世紀末的這段信史期間,民眾和他們的領導者,無論是個人野心還是集體無意識的內在動因方面,都更趨向於擁有一個至少一定廣大區域內劃一而治的政權。

  就如同本書前章中所述,當人類發展的疆域廣度再次遠超自身科技所能實現的通信效率時,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宇宙紀元600至700年之間的人類宇宙中。而這個時候天魁政權所需要面對的,依然是和自己在軍事力量和戰爭潛力方面沒有太大差距,猶如秦始皇面都的齊、楚、燕、韓、趙、魏這樣已經屹立超過百年的強大對手。

  圍繞星隧和資源型星球的星際戰爭從宇宙紀元687年開始,一直持續到天魁政權宣稱成立全人類統一超星系團國家的696年。這個階段的戰爭一般被認為是相對前十多年而言的,統一戰爭第二階段。這三十余年的統一戰爭,是到那個時代為止,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涉及人員最多、投入資源最多、波及疆域最廣的戰爭。這次歷時三十多年的戰爭,截至宇宙紀元700年之前的戰爭而言,比起歷史上規模第二大的,二十世紀三十至四十年代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更大了數百倍。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據可靠的統計,全球約有一億人死於戰爭或與戰爭有關的災禍和饑餓中。而在這場歷史學家們稱為“天魁統一戰爭”的長期征戰中,據不完全統計,約有二十億人,包括平民和士兵死於非命。同時,在這三十余年的兼並戰爭中,有不少於三十個適於住人,以及不少於兩百個次級或純粹的堡壘星球被夷為焦土或直接被炸毀。這些住人星球被生化武器和廉價的裂變武器狂轟濫炸後變得至少在很長時間內無法住人,變成人間地獄般的“死亡星球”。

  這些星球,有些僅僅是因為處於星隧,或是大質量星體引力彈弓區的要衝,而慘遭屠滅。有些,則是因為它們為自己所在的政權提供著源源不斷的戰爭後援,而被對手“繞道”偷襲,成為了歷史中慘烈的回憶。

  公元5世紀克洛維建立法蘭克王國墨洛溫王朝,並建立最初的分封和領主-騎士制度。而從以中國為主的東方來看,最早的分封制度出現在武王伐紂建立西周之後,雖然後來在劉邦建漢、司馬炎建晉後分封一度短暫地回到了國家舞台,但從更廣大的歷史尺度看,中西方在這方面確實大相徑庭。總之,任何時期的統治手段無法脫離該歷史階段的技術水平。

  在十九世紀電報投入大規模應用前,以跑馬為信息與軍事投放速率的古代,選擇封建多中心的城邦,塢堡為行政體系,是東西方最初,也是社會自然會趨向的形式。從這一點來說,形成中國中央集權和郡縣製的傳統中央地方政治形態,功勞更大的應該是秦始皇和先秦法家掃六合的功勳,一直到文景武帝,這幾位內法外道的傳承。而儒家的學說,更多的是作為後期維持整體統治的手段出現,畢竟在“暴秦”的實踐下,純粹的強權或軍國體制雖然能短期維持這樣疆域的國家,但要長期如此卻需要巨大的人力和經濟成本。

  即便是儒家參與政治的方式,也在一直變化。從先秦百家爭鳴時代的草創,到漢朝稱為官方意識形態進而發展為知識門閥,然後成為兩晉那樣的“王馬”那樣的世族政治,再在南北朝戰火摧殘後再在隋唐兩宋後以科舉的形式再次成為政治力量。從技術角度說,這確實是在古代通信與軍事投放,甚至政治統計手段效率低下的情況下,維持中國那樣的郡縣製集權帝國,長期實踐以來得到的較為低成本的方式。

  而在時間進入十九世紀末期以後,如果我們回顧開始使用電報的晚清,到二十世紀代中華或是廣義的儒家文化圈贏得的幾次對外戰爭或是獨立戰爭,無不體現著這套政治體制在現代通信和軍事部署條件下的優越性。

  如果說地球時代的兩種主要社會治理方式——民主和共和,某種程度脫胎於古代西歐政治和軍事實力上,各城邦之間叢林法則下的妥協和表面上的平權。那麽這種在更大區域內增加內耗的形式,歷史學家們和政治理論家們認為終究會在技術的進步下被時代拋棄。

  以上這種社會內部治理機制的矛盾和政權之間的矛盾,戰國時的中國是這樣,加起來有千年中國分裂時期是這樣。後來,直至小行星危機引發的大衰退時期之前歐洲是這樣,甚至到了星際時代的人類政權之間, 大家還互相使用自身掌握的某些節點性和壟斷性資源相互訛詐和攻訐。

  這樣的情況和問題,在人類開拓室女座超星系團的前一千年,由於疆域、資源、人口、科技、社會流動性的空前高速發展而被有意或無意地忽略了。正因為長期積累的矛盾沒有通過妥善的解決,歷史學家們一般認為,在天魁政權統一超星系團的過程中,這些問題至少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總爆發和總宣泄。

  正是由於這些長期的多方面、系統性的問題,又加上天魁政權本身迷信於軍事和政治手段的天性與內在治理結構邏輯,使得該政權掌握整個星系團整體性的時間,僅僅持續了十三年。但是,這十三年的統一對後面二千年的人類宇宙開拓進程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這是人類星際歷史上第一次波及到幾乎所有住人星球、星系和星區的全面大規模戰爭,這場戰爭奪取的生命堪比人類有信史以來所有戰爭的總和。

  這是繼地球二十一世紀四十年代的全球信用點體系公布並施行後,全體人類第二次,也是星際時代第一次全面實現了全人類的貨幣統一。

  這是人類歷史上首次如此大規模的交通工程,這也是人類歷史上因為某個單一工程計劃而造成的最大規模戰爭,也是為此犧牲人數最多的戰爭。

  這也是人類步入開拓宇宙的時代之後,在星際尺度下重新建立的第一個新的統一全部人類的政權。而這也是直到《人類宇宙開拓史》出版為止,大家公認最短命,也是第一個崩塌於人民起義的全域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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