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鬼子的火力網又織成了。氣得邢百裡直捶眼前的泥地。
張老九在崔老七耳邊嘀咕:“七哥,擠兌那兩粒沙子。”崔老七點點頭:“你小子說得對。你來。”張老九開始擠兌:“怎樣,當土匪的就是厲害。老農民算個屁!有匪氣,有霸氣的,才能成大事!”高四輩等農民兵面露慚色。
吳頂牛不服氣,想爭口氣,沒成想,那條破槍在關鍵的時候又故障了。崔老七對著吳頂牛齜牙:“沒本事,就回家抱老婆,老子營裡面不養閑人。”
任廣正蔑視地瞪了崔老七一眼。說起來,任廣正瞧不起吳頂牛,可他吳頂牛再不濟,也是個好人家出身。任廣正更瞧不起崔老七。任廣正對吳頂牛大喊:“你那支破槍是九連登,出了問題,就用腳蹬!”
吳頂牛依計而行,蹬了幾腳,好使了,可剛擊斃一名日軍,槍又壞了。他接著蹬。
崔老七得意地招呼:“當三兒出身的,拿出‘夜打香火頭’的身手來。老農民出身的就是廢物啊!還是當土匪的厲害!”農民兵們又羞又惱又沒辦法。
吳頂牛火往上撞,他要爭氣!槍不如人,那就用炮!吳頂牛這個有心人早有準備,招呼高四輩抬來一杆土炮。這土炮號稱鐵掃帚五子炮。鐵掃帚五子炮的彈藥,就是搗碎的鐵片、鏵犁片。
鐵掃帚五子炮冒出火光。突然發動的襲擊奏效了。鐵掃帚第一炮就擊中了火輪的左側的水面。炮彈掀起一層水浪。野口孫四郎腦袋嗡地一下大了好幾圈。日兵迅速調轉槍口,對著救國軍土炮的方向密集掃射。救國軍陣地沉寂了片刻。救國軍的排子槍打響了,土匪出身的救國兵槍法極好,他們拿出“夜打香火頭”的身手,頃刻之間,四五個日本兵被打得上那個世界去了。
野口孫四郎後背見汗了。他想:“這回遇到強敵了。去見天照大神去吧。”
他不知道救國軍的法寶就要扔光了。救國軍的彈藥也就這麽多了,下一輪排子槍是沒法問世了。這時,鐵掃帚的第二發炮彈向日軍發出帶煙兒帶響兒的問候。這一次命中了。火輪側歪了一下,火輪上出了一個大窟窿。水開始汩汩地問候船艙。救國軍軍心大振。大家看到了自己的威風,勇氣瘋漲。
火輪上的日軍開始行動。他們已經意識到救國軍的企圖。他們開始反撲。日本軍人訓練有素,從容應對。他們這兩天遇到過形形色色的抵抗武裝:國民黨軍的奮勇陣地戰和一旦打敗就潰不成軍的逃亡,地方老百姓的英勇但是脆弱的抵抗。他們習以為常。他們沒把眼前這支遊雜武裝放在眼裡。
邢百裡振臂高呼:“鬼子衝鋒了。救國軍戰士們,是男子漢,就亮出手中的武器,跟鬼子拚了!”邢百裡慷慨激烈,結果,響應的只有任廣正和高四輩等寥寥幾人而已。吳頂牛對邢百裡說:“司令,不能硬碰硬。快走!”邢百裡睚眥欲裂:“有血性的漢子,面對多厲害的強敵,也要應戰。應戰,才是好漢子!崔老七,上!”
崔老七上?崔老七一見風緊,就扯乎了。邢百裡氣得白瞪眼。農民出身的戰士,見土匪出身的戰士撤了,也就跟著撤了。邢百裡也隻得逃走。他邊逃跑,邊想:“姥姥的,一到了該玩命的時候,土匪逃得比國軍還快。”
黃昏時分,回松清家的三小姐回穎,坐在佃戶村的閨房窗邊生氣。生氣的原因很簡單:侍女打擾了她寫詩的心情。片刻,管家走進來,陪著小心,說:“有一支隊伍,非要進咱們的土圍子。
回穎忽有些訝然,問:“他們是抗日武裝?”管家微微點頭:“應該是。他們這麽標榜。”回穎沉吟著說:“那就讓他們進來。”管家急忙阻止:“三小姐,不能讓他們進來。”
回穎詫異了:“他們是抗日武裝,就應該讓他們進來。這還有什麽可商量的?”
管家耐心地說:“三小姐,你太善良了。現在打著抗日旗號為非作歹的隊伍太多了。萬一他們殺人越貨,把他們迎進來,那就是開門揖盜。”回穎點點頭,溫婉地一笑:“您說得對。不讓他們進來。您到土圍子上,打發他們走。”
管家來到土圍子上,衝著下面大喊:“走吧,這裡不留你們。走!”土圍子下面是誰?是崔老七帶領的一個排。